话一出口,云大力脸sè便黯然下去,摇摇头,并不说话。
楚欢见得云大力比之一年前相见,看起来沧桑许多,他不到四十岁,可是此刻鬓角却已经出现了几根白发。
“云大哥,是否……出了什么变故?”楚欢皱起眉头。
云大力微一沉吟,终于道:“兄弟,我云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
“什么?”楚欢骤然变sè,“他们呢?”
云大力眼中显出冷厉之sè,道:“兄弟可还记得,当初你在我那里住了一夜,就在那天晚上,霞峰县管理税收的经承鲁好德带人跑到我们家,找我们要虎皮抵税?”
楚欢点点头,道:“记得。”
“那件事情过了半个月,姓鲁的带人再次上门来,逼着咱们交税。”云大力握起拳头,“没有银子,便要我们拿虎皮抵税。家里那时还有两张虎皮,不过二力已经说了亲事,那两张虎皮是要当做聘礼给二力结亲。拿不出银子,姓鲁的就让人进屋抢东西,搜到了那两张虎皮,便要抢了去。”
楚欢也情不自禁握起拳头。
“老三看到虎皮要被抢去,盛怒之下,拿了钢叉,姓鲁的见到老三拿起钢叉,便说老三是要造反。”云大力悲愤道:“他手下的差役拔了刀,就要将老三抓起来。姓鲁的丧良心,老三真要被他们抓走,定然不能活着回来,我和老二没有法子,只能动手,杀死了四名差役,老三也受了重伤,姓鲁的带着两名手下逃走……!”
“我们知道已经留不得,一家老小躲到山里去。”云大力眼睛开始泛红,“老三的肝脏被刺中,第二天就死去……县衙里果然派了好几十个人过来,要抓捕我们,不过我们对青龙山远比他们熟悉,躲在山中,他们找寻了好几rì,都不能找到我们的踪迹。”
楚欢知道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结束,只听云大力继续道:“就这般过了两个多月,一天我发现老二突然不见踪迹,到天黑都不曾归来,知道他一定是往县城去了。”
楚欢叹道:“三哥被害,二哥沉默寡言,心里一定很是悲怒,他往县城去,恐怕是要去杀那姓鲁的。”
云大力点头苦笑道:“兄弟说的不错,老三死后,老二整rì里不说一句话,两个月下来,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他突然失去踪迹,我就知道他要去县城杀狗官,立刻出了山,去县城寻他。我知道他是要杀鲁好德,所以直接往鲁好德的宅子去等他,谁知等我刚刚赶到鲁好德的宅子,老二就已经砍了鲁好德的脑袋,提着他的脑袋出来,迎头和我碰上。”
“杀的痛快!”旁边一直不敢吭声的孙子空忍不住叫道。
“老二要用鲁好德的人头祭奠老三,正是如此,却惹来大祸。”云大力摇头苦笑道:“这也怪我,当时只想着出城,却没有想到已经被人盯上。老二提着人头,咱们离开之后,人头在路上留下了血迹,那边报官也太快,我们还没有出城,官差已经在后面跟上,他们没有立刻动手,一路上跟随,等我们回山之后,他们趁机围住了我们……!”
楚欢心中一沉。
“他们有二十多号人,趁夜杀过来,我和二力……!”说到这里,云大力七尺高的汉子,声音却已经哽咽,“一家老小全完了,我本来可以死,但是要为家人报仇,却不能死,我趁黑杀出,老天保佑,让我躲过一劫……等到第二天我偷偷回去,山里的棚子已经付之一炬,家人俱都惨遭横祸。我本以为二力也已经死了,后来打听,才知道二力受了重伤,被他们抓回了衙门,我乔装打扮往城里去打探,好不容易才得知,二力和十多名死刑犯,被押送去了府城……!”
“太原府?”楚欢皱眉道。
云大力点点头:“正是。”
“为何要将人贩押往太原府?”楚欢不解道:“如果是死刑犯,就算不在县城处决,也只会押到湖州城,为何要押送往太原府城?”
云大力摇头道:“为何押往府城,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安邑道不少地方的死刑犯,都是押送去太原府城,而且据说死刑犯押送到府城之后,很快都会秘密.处死……!”
“秘密.处死?”楚欢又是一怔。
“谁知道那些狗官要搞什么鬼。”云大力悲愤道:“二力被押往府城以后,我暗中打听,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恐怕是早就被害了。”他握起拳头,“官府不让咱们活,可是命是我们自己的,我们偏要活下去,我们不但要活下去,还要这狗屁朝廷活不下去。”
“云大哥,那这家客栈?”
“兄弟,我也不瞒你。”云大力挺胸道:“如今昏君误国,jiān臣当道,百姓受难,听说江淮道那边百姓都起来造反,东海、河北都有义军揭竿而起,他们可以,咱们这边自然也可以。”他的眼珠子满是光芒,“老二、老三死在官府手里,我们便要杀尽天下狗官,反了这狗屁的朝廷……这些兄弟,都是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大伙儿凑在一起,找寻机会,伺机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