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亲王的好心情,没能保持太久。
过来报告坏消息的,是步军统领衙门右翼总兵蔡尔佳,而且,是一大早就打上门来——彼时,辅政王起身未久,不过刚刚盥洗完毕,还没有用早膳呢!
这个情形,还真少见!
蔡尔佳倒是问过门上来着:王爷有没有用早膳?若他老人家尚未用早膳,老兄就等王爷用过早膳了,再去通报——我就在门厅这儿等着。
辅政王以以军法治府,遇到这一类的情形,朝内北小街的门上,是最有分寸的——并不能真等到王爷用过早膳了,再去通报。
辅政轩亲王府的高门槛前,一枚小小的步军统领衙门右翼总兵,本不算什么;也并不为蔡总镇是传说中的辅政王的结拜兄弟——
蔡总镇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一大早就过王府请见,连王爷上值也等不得,必然是有极紧要的公事,朝内北小街的规矩,若有紧急军情送达,莫说王爷还没用早餐,就是王爷正在和某某敦伦,也得在窗子外大喝一声,“报告!”
因此,虽不知蔡尔佳所为何事,算不算“紧急军情”,可是,门上只说了一声,“蔡总镇请稍候”,便接过他的手本,转身快步入内了。
不过一盏茶功夫,门上就回来了,“蔡总镇请——王爷传见!”
一看见蔡尔佳,关卓凡就晓得,这位“把兄”一定是一个晚上没合过眼了——满眼的血丝,一脸的惶惑。
请过了安,蔡尔佳站起身来,低着头,垂着手,声音喑哑,“启禀王爷,昨儿个夜里,宣武门的‘南堂’,出了一件极离奇的案子,卑职……奉职无状,羞惭无地,请王爷……重重处分!”
北京四大天主教堂,俗称“东堂”、“西堂”、“南堂”、“北堂”,其中的“南堂”,位于宣武门附近,在治安职责划分上,归步军统领衙门右翼总兵该管。
这座“南堂”,在本书中已多次出场,同轩亲王府也有过一段渊源——关卓凡的“生活秘书”、中国第一批女留学生之一的林蕊,就是出身“南堂”,彼时,镇国夫人白双双,还因为林蕊的去留,同“南堂”的“司铎”庄汤尼,很打了场官司,这些,就不再赘述了。
听到“南堂”两个字,关卓凡目光微微一跳,随即平静的说道:“先不说责任,先说案由——老蔡,你坐下说话。”
顿一顿,“你说你的,我吃我的,两不耽搁。”
“呃……是!谢王爷赐坐!”
蔡尔佳又请了一个安,然后,斜签着身子坐下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说道:“昨天晚上,大约是丑初二刻的时候,几个贼人,诓开了‘南堂’的后角门——”
顿了一顿,很艰涩的把下头的话说了出来,“入内之后,大肆行凶,杀掉了一个通译、一个杂工,还有……‘南堂’的一个副司铎、叫阿历桑德罗的……”
关卓凡的筷子,立即停了下来。
蔡尔佳坐不住,站起身来,哭丧着脸,“王爷是有过训谕的,咱们前头同法国人见仗,后头,一定不能乱——一定不能出攻击法国商民的事情!这个,不能在……呃,‘国际舆论’上头,授人以柄——”
顿一顿,“这个阿历桑德罗,虽然是意大利人,不是法国人,可是,‘南堂’的司铎,那个叫庄汤尼的,却是法国人,这个……唉!”
再一顿,“王爷还特意嘱咐过,尤其要留意几个教堂……谁晓得,还是……唉!卑职无能!卑职昏聩!请王爷降罪!”
说着,跪了下来。
关卓凡拿筷子轻轻敲了一下碗缘,清清楚楚“叮”的一声。
“什么无能?什么降罪?”辅政王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烦躁,“我说过了——先说案由!”
“呃,是……”
“起来说话!”
“是……”
“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