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例外,与会者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宣战”两个字。
这两个字,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有人以为利害参半,有人以为,打也好,和也好——都好,关键是,要看领导怎么想?
各位大员,各怀心思,却没有人肯第一个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一时之间,大会议室中出现了难堪的沉默。
最想对中国大打出手的,自然是海军和殖民地部,可是,升龙的篓子既是海军和殖民地部的人捅出来的,黎峨将军如果第一个跳出来主张宣战,就很有点儿拉整个国家替自己的部门“补镬”的意味,身处嫌疑之地的他,不能第一个张这个嘴。
陆军部刚刚好相反。
事实上,陆军并不反对和中国开战——进一步扩大帝国在越南和中国的权益,总是好的——陆军反对的是,在眼下这个时间点和中国开战。
欧洲这边儿,局势日渐升温,法国和普鲁士随时可能大打出手,对普作战,几乎是陆军一家的事情,对中国作战,却以海军为主,在这个时间点和中国开战,欧洲、亚洲双线出击,意味着本来集于陆军一家的资源,将分出相当一部分给海军,对普作战,一定会受到某种程度的影响。
这就是前头说的勒伯夫将军的忧虑所在了。
可是,在眼下宫里宫外的“舆论鼎沸”中,反对宣战的话,不能明说,更不能第一个说,不然,可就是“政治不正确”了。
支持的有了,反对的也有了,哪个是“以为利害参半”的呢?
财政部。
正常情况下,福尔德本该和勒伯夫将军持相同的观点,都反对在这个时间点和中国开战才对,因为天底下的财政部长,都是最厌恶“两线作战”一类花样的——上哪儿去给你们这群丘八找这么多银子?
不过,福尔德是个例外,作为大银行家,他比其他政府官员更加了解法国经济的“深度”,自认有把握同时筹到两场战争的费用,只是,需要采取非常手段——发行战争债劵。
何况,既为银行家,政府若发债,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哎,重修凡尔赛宫那块肥肉已经滑走了,战争债劵这块半肥半瘦的,总得咬住了——不能两头不着啊
因此,虽说“利害参半”,但算来算去,似乎还会是“利”大一些,因此,福尔德是倾向于对中国开战的。
不过,打还是不打,首先是军人部长们的事情,只有到了讨论和军费相关的问题的时候,财政部长才好发表意见,因此,福尔德也不能第一个说话。
军人部长——嗯,还有一位郎东元帅,可是,这位老人家,就是前头说的“打也好,和也好——都好,关键是要看领导怎么想”的那位了,为臣者应该仰承圣意,皇帝陛下的态度还不明朗,我怎么可以随便表态呢?
于是,也不说话。
至于莱昂内尔——因为驻华公使馆有那么一位天天想着和中国大打出手的署理公使,在中国的问题上,外交部同海军和殖民地部的观点,是比较接近的,不过,莱部长虽然支持宣战,却也不能第一个开口——你是办外交的,宣战,不就等同你的外交办砸了吗?
最后一位是“副皇”鲁埃——哎,我是主持会议的,不管支持还是反对,都得最后一个发言吧!
沉默移时。
好吧,你们都不说话,那还是我来说吧!
“之前,”拿破仑三世面无表情,声音干得像一段劈柴,“我们曾经为普鲁士和中国划定了一条‘红线’——先生们,都还记得吧?”
几个臣子在下头相互交换着眼神,参差不齐的答道:“是!陛下的谕示,臣等都是谨记在心的!”
“对于普鲁士,”拿破仑三世说道,“这条红线,一共三点——”
顿了一顿,“第一,不能将南德意志拉进北德意志联邦!第二,不允许把手伸到德意志之外!第三,这个手,更不允许伸到法兰西帝国的势力范围里来!——不然,即视为越过红线!”
再顿一顿,“具体来说,如果普鲁士不肯主动放弃西班牙王位的邀请,就算是踩过了红线!就等于选择了战争!到时候,我们的大炮,就自动发射!——对吧?”
“是!”
“是!”
“威廉一世屈服了!”拿破仑三世冷冷的说道,“普鲁士的手,乖乖的从西班牙缩了回去!可见,‘红线’之设定,还是有决定性的作用的!”
顿了顿,“虽然,我们还没有拿到普鲁士永远不支持霍亨索伦家族成员登上西班牙王位的书面保证,不过,随着持续的施压,我相信,作为一个对自己的国家负责任的国王,威廉一世不久就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