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崧想起轩亲王那句“和你一块儿去越南”,再想起自己三年前去越南,走的可是海路,于是问道:“请王爷的示,此次赴越,是走海路还是陆路呢?”
“自然是海路,”关卓凡说道,“咱们的铁路,还没有修过去,走陆路,只能靠两只脚,太慢了!”
顿了一顿,“非但这一次,以后但凡有用兵的,即便目的地在内陆,也要先走海路——先到沿海的港口,再转内河的船,最后弃舟登陆。如此辗转,乍看似乎兜了路,其实通扯下来,不论时间,还是人吃马嚼的费用,都比两只脚走路,省了许多;行军沿途,地方上的负担,也少了许多。”
“是!”
“走海路,”关卓凡说道,“一个‘加强团’,至少得两只轮船才装得下,这个轮船,自然是轮船招商局的船,不过,轮船招商局的船,上面没有大炮,不能自卫,所以,还得再派几只军舰,充作护卫。”
顿了一顿,“我从海军中,调几只船出来,组成……嗯,‘越南分舰队’,负责护送你这位‘越南观风使’,嘿嘿,以及你那一个加强团的‘护卫’。”
一个“加强团”,步、骑、炮和海军陆战队齐备,再加上一支“分舰队”,这哪里是什么“护卫”,根本就是一支颇具规模的“远征军”啊!
唐景崧浑身的血,都微微的热了,他正想说话,旁边儿的曹毓瑛含笑说道:“一个‘加强团’,步、骑、炮和海军陆战队齐备,再加上一支‘分舰队’——维卿,这个‘护卫’的阵容,就是张博望、班定远,也没有你威风啊!”
唐景崧微微一怔,班定远自然是指班超,张博望……哦,张骞,他的故里,是汉中博望,又封博望侯,因此曹毓瑛称其“张博望”,只是如此称呼张骞,比较少见,略觉违和。
他定了定神,庄容说道:“景崧晓得轻重分寸,这支部队,托名使者护卫,其实另衔专命,景崧绝不敢以‘护卫’目之。”
曹毓瑛微微一笑,不说话了。
关卓凡欣赏的看了唐景崧一眼,说道:“这支部队,是‘越南观风使’的护卫不假,‘托名使者护卫,其实另衔专命’也不假,嗯,关键是观风使和领兵将领,凡事彼此商量着办,合作无间,办好差使。”
“是!”
“这支‘越南分舰队’之中,”关卓凡说道,“有两条船是福州船政局的出品,这是咱们自己造出来的第一批军舰,好不好用,这一回,也可以试一个明白。”
唐景崧大为惊喜:“福州船政局的船,已经交付使用了?”
“是,”关卓凡含笑说道,“同时‘交付使用’的,还有福州海军学堂的毕业生,这是福州海军学堂第一批入役的毕业生,好不好‘用’,一并试他一试。”
唐景崧满面笑容,说道:“我在越南呆的时间也不算长,不过三年,这一回国,就有‘不知有汉,遑论魏晋’之感了!”
微微一顿,“呃,不对,应该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都一个意思,”关卓凡微笑说道,“不过——”
他看了看其余在座的其余几位,“咱们身在其中者,似乎倒没有这么大的感觉啊?”
“那是因为各位身在庐山!”唐景崧说道,“就我的观感,拿今日之中国,和三年前之中国比较,说‘日新月异’、‘万象更新’,并不为过!”
“可能真是维卿说的这么回事儿——咱们是‘身在庐山’!”文祥叹道,“别的不说,就说这一回向越南运兵吧,万里迢遥,放在以前,那还得了?可是,这一回,仔细算算,这一路,其实花不了多少时间,也花不了多少费用,这都是因为有了轮船,走的起海路了!”
“不错!”许庚身说道,“若是没有轮船,哪里能走海路?除了慢如蜗牛,更重要的是,风向得对!风向不对,就哪儿也去不了!除此之外,一路之上,什么都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可是,实话实说,老天爷的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船工,也看不透!”
顿了顿,“说到底,能不能平安到达目的地,都靠撞运气!再者说了,一只帆船,也装不了几个兵,哪儿像现在,两条轮船,就能够装的下一个‘加强团’?”
“是啊!”文祥说道,“所以,王爷方才说的,‘以后但凡有用兵的,即便目的地在内陆,也要先走海路’,我是举双手赞成的!就是王爷说的,虽然由海而河,由河而陆,辗转腾挪,‘乍看似乎兜了路,其实通扯下来,不论时间,还是人吃马嚼的费用,都比两只脚走路,省了许多!行军沿途,地方上的负担,也少了许多’——”
顿了一顿,“尤其是‘骚扰地方’这一条,放在以前,但凡军兴,军队沿途经过的地方,哪有个不叫苦连天的?唉,所以,仔细想一想,真正是维卿说的……‘万象更新’了!”
“这还是没有铁路的情形,”郭嵩焘说道,“日后,南北之间的铁路通了,运兵什么的,就更加的便捷了!沿途的老百姓,一觉睡醒了,几千几万的兵,就从境内过去了!说不定,当地的人,由头至尾,都不晓得,昨儿个晚上过了这么一支大军了呢!”
“正是!正是!”文祥连连点头。
说到这儿,想起什么,转向关卓凡,歉然一笑,“叫我岔开了话头了,王爷恕罪。”
“何罪之有?”关卓凡说道,“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了!”
略略一顿,将话头转了回来:“福州船政局的船,吨位都不大——大船咱们还造不了,不过,适合在越南用!正因为吨位小,吃水浅,才能够溯河而上——越南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