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怦然心动!
慈禧原先以为,“撤帘”,不过就是一道诏书的事情,并没有想过,还可以举行什么“很盛大、很隆重”的仪式,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慈禧好面子、好热闹、好浮华,“很盛大、很隆重”的仪式,最对她的胃口,不过,这还在其次,关键是,还加上了“好好儿的向全天下的人说一说,两宫皇太后这些年的苦心和功绩”——
这就是说,朝廷要以国家、社稷之名,肯定和表彰两宫皇太后的“苦心和功绩”!
慈心之慰,无以言喻。
慈禧自认,“垂帘”的这几年,自己当得起“宵衣旰食”、“夙兴夜寐”这些美誉君主的词语,如今国势,蒸蒸日上,以如此一副局面,手付新帝,自己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天下臣民,对得起国家社稷!
而这一切,都将被新皇帝承认和揄扬,都将载于国史,传诸后世,自己将以“贤后”、“明主”之名,青史流芳。
臣下给她“进讲”《治平宝鉴》,都说“考诸史册,‘垂帘’的美谈,首推宣仁”,自己有了“嗣皇帝奉请两宫皇太后临御百官”这一番“加持”,只怕后世再“考诸史册”,“‘垂帘’的美谈”,“首推”的,就不是宋朝的宣仁太后,而是我叶赫那拉杏贞了!
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如是,“撤帘”虽非出于自己的本意,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但是,也算是……“虽有憾、亦无憾”了!
慈禧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这是一番美意,倒不能不领他的情。”
“是啊!”
“算算日子,”慈禧说道,“我回到北京,到咱们搬进颐和园之前,我……呃,咱们总还要在紫禁城里,住一小段日子的,对吧?”
慈安明白慈禧的意思:这“一小段日子”里,三位皇太后、一位皇帝、一位“皇夫”,五个人都住在紫禁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未免……呃,“尴尬人难免尴尬事”。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丽妞儿一登基,他就得搬了进来,不然,就不大像样子了——这个,大约没有法子好想。不过,丽妹妹那儿,也许,呃,可以请她……待天气和暖了,再搬回紫禁城来?”
“待天气和暖了”,是一种委婉的说法——之前说过了,待春暖花开,就请两宫皇太后移跸颐和园,即是说,等两位“老”皇太后搬进颐和园之后,“新”皇太后再“搬回”紫禁城。
慈禧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丽妹妹一进皇太后,就该搬回紫禁城的,不然,一般的‘不大像样子’。”
顿了顿,“真这么着,说不定,还会有人在下头嚼舌头,说咱们……嗯,说我气量狭窄,容不得丽妹妹呢!”
慈安连忙说道:“那不能!——你若容不得丽妹妹,她们娘儿俩,也不会有今日!”
我若容不得她,她们娘儿俩,也不会有今日。
嘿。
慈禧心中感慨,面儿上却是平静的,说道:“我就这么一说,小人的嘴巴,咱们也堵不上——嗯,总之,规矩、仪注摆在那儿,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没有什么的!”
微微一顿,“只是……能早些搬颐和园,就早些搬颐和园吧,只要园子里边儿都拾掇好了,就可以搬了——未必一定要等到‘春暖花开’。”
原先踌躇不决,现在赶着搬家,说到底,还是不想和那几个“尴尬人”住在一块儿。
慈安连连点头,“好,好!”
“别的……我没有什么了,”慈禧说道,“就有一点,我要当面儿……向他问问清楚。”
慈安一怔:什么事儿啊?
你……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想问,但又想着慈禧说什么“当面儿”,不晓得她要问他的事儿,方不方便入于第三人之耳呢?
慈禧晓得慈安在想什么,低沉着声音说道:“他答应了替我洗刷‘邪毒’的不白之冤的——别的事儿也罢了,这个事儿,却是绝计不可以敷衍我的!我要当面儿问一问他,他到底打算怎么‘洗刷’呢?”
慈安心头一震。
这自是一件极困难的事情,慈安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好法子,可以“洗刷”慈禧的不白之冤?——泼出去的水,还能够收的回来么?事实上,慈安自己,也不晓得关卓凡会怎么“洗刷”?虽然,她对关卓凡的能力,有着近乎迷信的信任,可是,心里依旧忐忑。
她晓得,这是慈禧答应“撤帘”的最重要的条件之一,是她的底线,如果关卓凡的答复,不能令她信服,叫她觉得是在“敷衍”她,“撤帘”的事情,一定会起变数!
慈安嗫嚅了两下,想说什么,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