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实在是下不了冒这个险的决心。
正在心潮翻滚,曹毓瑛说道:“黜神机营‘出旗’,初衷是为了防备‘神差’们因怨怼而生事,如果‘归旗’的话,这一层,该如何预为之备,不能不多想一想。”
“出旗”还是“归旗”,在四对一的情形下,最终还是迁就了文祥的主张,那么,“该如何预为之备”,很该文祥主动献议——这个道理,文祥是懂的,他也拼命的转着念头,可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之间,什么也想不明白。
“这样子可不可以?”许庚身说道,“先降谕旨,就说神机营矫诏作乱,‘归旗’之后,全部发往军前效力,一个月后,便正式发遣。嗯,一个月内,新君登基践祚,也该成事了,新君登基之后,再降恩诏……”
说到这儿,自己先犹豫了,“不过,神机营本来就是军队,‘发往军前效力’,这个,似乎……”
似乎有些搞笑啊。
“星叔的立意是好的,”曹毓瑛说道,“先临之以威,再示之以恩,‘神差’们以为要进火坑了,到了坑边,忽蒙恩赦,得脱大难,如此一来,自然感激天恩,大约会少生一些造谣生事的念头出来。”
顿了一顿,“不过,这道谕旨,弄得煞有介事,叫人信以为真,可不容易!三万人发遣,那是多大的动作?首先,发去哪里?其次,到了地方,如何安顿?再次,一路之上,要做哪些预备?前前后后,无数功夫!”
又顿一顿,“这些功夫,如果不做,恐怕就会被人看穿,朝廷不过在虚张声势;如果做了——”
说到这儿,苦笑了一下,打住了。
如果做了,不管做了多少,自然都是“白做”。
花费多少精力银子不说,折腾的人仰马翻,还不晓得,“临之以威、示之以恩”的效果,到底如何?
如此这般,究竟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还有,”郭嵩焘说道,“这一个月,这三万多人,必定上跳下窜,钻营奔走,哭爹告娘——整个京城,都会被他们折腾得乌烟瘴气!”
微微一顿,“倒时候,恩诏下来了,这班人,多半以为,这是自己的钻营奔走之功,会不会感激天恩,且得两说呢!”
许庚身叹了口气,说道:“筠公说的是!别的不说,新君登基,多少大事要办?不能叫这班人牵扯住了,没空儿去办正经事!”
顿了一顿,“我这个主意,实在不算高明!”
又顿一顿,“再者说了,我这个法子,只好算是‘诈道’,治国、治军,还是应行‘正道’——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星叔‘诈道’、‘正道’之论,说的好!”
关卓凡赞了一句,说道:“治国、治军,确实应该出之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这样吧,传谕神机营各队,叫他们……嗯,明天恐怕赶不及了,后天吧——后天巳正,齐集王府井校场,我给他们训话!”
啊?
“王爷伟论,”曹毓瑛说道,“金石铿锵,洪钟大吕,自然能够警化愚顽。不过,我以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外,‘临之以威’,还是必要的。”
“哦,如何‘临之以威’?”
“神机营上下,”曹毓瑛说道,“皆受恩深重,奕譞蓄谋造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是,为何除了三个全营翼长,再没有人向朝廷举报奕譞的图谋不轨?神机营所有将佐,都难逃干系!”
顿了一顿,“所以,除了三个全营翼长,神机营所有将佐,翼长、专操大臣、管带、营总……都该责以数目不等的军棍,以警愚顽!”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这就是‘杀威棒’了。”
曹毓瑛也是一笑,说道:“算是吧,不过,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再说,几十军棍,也打不死人。”
关卓凡转向文祥,“博川,你觉得呢?”
这个,文祥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反对了,他连忙说道:“是,是!小惩大诫,确实是‘霹雳手段,菩萨心肠’!”
“大校场上,”关卓凡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几百号子人,除衣行杖,旁边,两、三万人,列队观刑,这,倒是挺壮观的。”
顿了一顿,“好吧,就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