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宝第冷冷一笑,说道:“‘礼’既然‘礼’过了,‘上头’若不受这份礼,咱们就只好‘兵’了!”
“兵”?
醇王吓了一跳:你不会要我——
自然不会的。
“王爷是御前大臣,”刘宝第说道,“只要‘上头’在养心殿,随时都可觐见,连牌子都不必递的!王爷尽可带上‘折底’,当面念给‘上头’听!”
顿了一顿,“然后,告诉‘上头’,如果朝廷不肯下旨‘痛驳’宝竹坡,那么,咱们就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说?”
“学宝竹坡,传遍‘折底’于都门,叫天下人来评这个理!”
哦,原来是这么个“兵”法。
醇王默谋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好,如此一来,‘上头’就没有法子再装傻了!“
“是!”
顿了一顿,刘宝第说道,“除此之外,亦俾天下人知晓,维护正统,巩固国本,有王爷做主心骨、顶梁柱!如此一来,王爷一言一行,天下之士必翘首跂踵,王爷登高振臂,贞士正人,无分朝野,自然一呼百应,惟太平湖马首是瞻了!”
这段话的意思是,除了影响、引导、控制舆论之外,醇王还可以借此把追随者聚拢到自己的身边,建立自己的“班底”。
醇王听得心潮澎湃,不过,刘宝第要他借此建立自己“班底”的意思,他并没有真正领会,他只觉得,“天下之士翘首跂踵”,“登高振臂”,“贞士正人,无分朝野,一呼百应”——真正是过瘾的不得了!
轩亲王府后花园芙蓉榭,乾清宫内奏事处,醇王两番“故作惊人语”,都是要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以期引领风潮,可惜,两次都被恭王压了下去,这一次,六哥再也碍不了我的事儿了吧?
醇王的脑海中,冒出这样一番景象:赞誉如潮水般涌来,朝臣士子,奔走门下,自己呢,自然不以王爵傲人,礼贤下士,就算对“白衣卿相”,也是雍容揖让。
哈,这般动人景象,单是想一想,就叫人醺然欲醉了!
“好,好,就依先生之言!”
“此其一。”刘宝第伸出两根手指,得意洋洋地晃了一晃,“其二,咱们既不能、也不必单打独斗,宗室里、言路上,都要找人出来说话。”
顿了一顿,“宝竹坡这个折子,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就是因为他既是讲官、又是宗室?咱们——还是那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嗯!”
“先说宗室——六爷暂且不去说他了,八爷、九爷两位,王爷应以长兄的身份,叫他们出来说话!”
“八爷”是钟王,“九爷”是孚王。
呃……
谈到具体行动,醇王又犹豫了。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八弟、九弟面前,自己可没有六哥那份说一不二的权威。
“老九还没有成年,”醇王迟疑的说道,“说话没有分量,也未必肯说什么话;至于老八——”
说到这儿,醇王微微苦笑了一下:“先生有所不知,他和关逸轩两个,一向走得很近,这个事儿,要他出头反对关逸轩,只怕……”
滞了一滞,“呃,只怕有点儿……‘与虎谋皮’了。”
刘宝第一愣:钟王和关某人“一向走得很近”?这个,我倒是不晓得。
“那——远支宗室呢?”
“远支那边,”醇王说道,“我是想过的——只怕更难!先生你想,仁、宣一系,选不出嗣皇帝了,如果不立女帝,这个嗣皇帝,自然就得求之于远支,由远支来出头反对立女帝,岂非……瓜田李下?”
顿了一顿,“不论哪一支的人出头,‘那边儿’的人,如宝廷之流,只消说一句:怎么,是你自个儿想当皇帝呢?还是想你们家的哪个人当皇帝啊?——先生你想,这句话问了出来,叫人怎么回答?”
刘宝第大大一愣:这个……我倒是真没有想过。
咦,这位糊涂东家,脑子怎么突然间好用了?
“还有,”醇王说道,“放在以前,远支亲贵,是没有资格参与议立嗣皇帝的,这一次是关逸轩的主张,把他们都叫了过来……呃,我瞅着他们,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呃,在这儿事儿上,叫他们出头反对关逸轩,只怕……”
咦,咦,咦,这个东家,真的变聪明了!
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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