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这个近乎异想天开的举动,源自庄亲王福晋的一次进宫请安。
庄亲王奕仁,为人淡泊,庄亲王福晋却是个好事快嘴的女人,妯娌俩唠家常,庄亲王福晋大讲,“家里的人口多了,下面的人,难免偷懒耍滑,我们家那位爷的脾气,太后是晓得的,诸事不理,全靠我一个人盯着”,云云。
慈安笑道:“你却是真真能干的——也难为你照应的过来!”
庄亲王福晋得意地说道:“回太后,这里边儿,有一个窍门,算是我的不传之密——有一个地方,盯住了,其余的地方,自然而然,就都规矩了!”
慈安倒是来了兴趣,笑着说道:“不传之密?不晓得能不能够传给我?”
庄亲王福晋赶忙欠了欠身,赔笑说道:“瞧太后说的,臣妾怎么当得起?太后问到了,臣妾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顿了一顿,说道:“这个窍门,说穿了也不值钱——就是厨房!我隔三差五的就到厨房里转一圈儿,府里上上下下,就都规矩了!”
慈安大感好奇,问道:“哦?果真如此?那是什么缘故呢?”
“太后想啊,”庄亲王福晋说,“厨房是什么地方?那是府里最杂乱、最污糟的地方!别人家,哪有个主子肯进厨房的?如果下人们晓得,主子连厨房也不放过,也要检视,府里其他地方,自然就更加不必说了!如此,还有人敢偷奸耍滑的么?”
“这……倒真是的。”
“所以,上房、书房,这些地方,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还不算数,总要厨房也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整个家。才算真真正正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庄亲王福晋的高论,慈安听了,虽然新鲜,到底觉得有些异想天开,笑一笑,也就过去了,没怎么放在心上。
然而,今儿小皇帝“逃学”的事儿出来。慈安突然觉得,庄亲王福晋的“不传之秘”,真正是有道理!特别是“西边儿”出京,长春宫暂时没有自己的主人,要让宫人们兢兢业业,一如既往,可不得叫他们晓得,“东边儿”和“西边儿”是一样的,一般的一丝不苟,连厨房这种地方也不会放过。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戒惧警惕!
除此之外,慈安还想着。太极殿没有自己的小厨房,小皇帝的宵夜、点心、糖水,如果不出自御膳房,就是出自长春宫的小厨房了,长春宫的厨下,干不干净、上不上心,总要亲自检视一番,才能放得下心来。
因此,进了小厨房。她看得十分仔细,就连瓶瓶罐罐。都叫揭开了盖子,一一细细检视。
慈安发现了一样食材。颇出乎她的意外:酸梅。
数量之多,更是出乎意外。
其中有新鲜的,满满的装了一大簸箕;另外,还有两个尺来高的青花罐子,也装的满满的,只是里面掺杂了许多白色的细粒和粉末,不晓得是糖还是盐,似乎是在……腌渍。
慈安好奇地问道:“这大冬天儿的,还有新鲜的酸梅?”
厨娘赔笑说道:“回太后,北边儿冬天,自然是没有新鲜酸梅的,这个酸梅,是南边儿来的,好像是……轩亲王进的。”
听到“轩亲王”三字,慈安心中,突的一跳,她定了定神,闲闲的说道:“怎么,皇帝爱吃酸梅吗?我倒不晓得。”
“回太后,万岁爷是极少进酸梅的,这个……都是圣母皇太后进用的。”
慈安的心中,莫名其妙,又是突的一跳。
“哟,这么多酸梅,我看一眼,唾沫就生出来了,牙齿也觉得有些倒了,她倒……”
顿了一顿,笑了一笑,说道:“这么些个酸梅,都怎么个吃法呀?”
“回太后,可以生吃,也可以用盐或糖腌渍了……再用。呃,那两个罐子里的酸梅,都是腌渍着的,一罐用盐,一罐用糖。”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