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请镇国夫人给关卓凡带信。
“后宫交通外朝”是极其忌讳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落下字纸。就算不考虑这个,以荣安公主的笔头,也没本事把这样一件事情写得条分缕析、透彻明白——丽贵太妃就更加不必说了。
唉,这一层,是真心比不过六叔家的敦妞儿啦。
“我想,”荣安公主的眼睛亮晶晶的,“这个事儿,得托老太太来做。”
“老太太”,就是丽贵太妃的母亲,荣安公主的外祖母。
丽贵太妃愕然:“老太太?”
“老太太”并不老,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倒是经常初入宫禁,给自己的女儿“请安”。母女两人,再怎么“摒人密谈”,也不会有人稀奇,可是——
“你的意思,该不会叫老太太……过柳条胡同传话吧?”
“额娘你想哪里去了?”荣安公主笑了,“那不是比在永和宫和镇国夫人‘摒人密谈’还要扎眼?”
顿了一顿,荣安公主说道:“其实,咱们跟‘他’那边儿,现成通着一条十分妥当的路子。”
丽贵太妃愕然加茫然:“路子?哪儿呀?我……怎么不知道?”
“二舅家的惠丫头,不是许给了‘他’手下的那个叫伊克桑的吗?”
丽贵太妃轻轻“啊”了一声,她隐约知道女儿说的“路子”是什么了。
这个“二舅”,其实是“表舅”,即丽贵太妃的一位表兄。
前文说过,关卓凡替伊克桑做了一头媒。女孩子是丽贵太妃之父、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庆海的“内侄孙女”——这位“内侄孙女”,就是丽贵太妃这位表兄的独女。荣安公主口中的“惠丫头”,即此女也。
“这桩婚事,”荣安公主说,“女家的大媒。是咱们老太爷;男家的大媒,其实就是‘他’自个儿……”
说到这儿,荣安公主脸儿又红了一红。
“咱们老太爷”,指的就是庆海了——倒也没多老,五十出头而已。
“你是说,”丽贵太妃不大肯定地说。“请老太太把话转给老太爷,再请老太爷去见‘他’——用……媒妁‘吃讲茶’的名义?”
荣安公主又笑了:“额娘,哪儿能呢?‘他’这个媒人,哪里能够走到台面上来?再者说了,叫一位王爷。出面为手下的将军的婚事‘吃讲茶’,说出去,那不是笑话吗?还有,要是没有公事,也不能叫老太爷去见他——太扎眼了!可是公事——工部屯田清吏司的郎中,哪儿有什么紧要公事,必得越过本部堂官,跑到军机领班王爷的家里面禀的?”
“那……”
“老太爷没有极合适的由头。”荣安公主说,“不好去见‘他’,可是。见伊克桑却是天经地义的——大媒嘛!”
“啊,是了!”丽贵太妃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老太太说给老太爷听,老太爷和伊克桑见面的时候,请伊克桑,将这个事儿。转给‘他’——伊克桑是‘他’的亲信!”
“亲信是亲信,”荣安公主犹豫了一下。“可我也不好说,该不该把这个事儿直接告诉伊克桑——我想。最妥当的法子,是老太爷含含糊糊的,只说有一件极紧要的事情,是……宫里边儿递出来的,要禀告给王爷知晓。”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他’一听就明白是……是……额娘有话要说给他,也一定能够掂得出,这个话的分量!至于是他和老太爷直接见面,还是由伊克桑转述,或者其他的什么法子,由‘他’定好了,咱们就不必操心了——他必定有极恰当的法子的。”
丽贵太妃呆了呆,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儿,你竟是一个小诸葛亮!”
荣安公主微微偏首,嫣然一笑,眉眼间飞起了小儿女的得意神态。这个时候,才看得出,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不过,”丽贵太妃轻声笑道,“什么叫‘额娘有话要说给他’?明明是他没过门的福晋,‘有话要说给他’!”
“额娘!你——”
“哟,小脸儿又发烫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额娘说的不是实情?”
“你——我不来了!”
荣安公主不能“顿足而去”,只好一扭身子,把脊背给额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