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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偷觑着宝鋆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叔,你说阎丹初这么欺负人,到底是仗了谁的势啊?”
宝鋆冷冷地说道:“你说呢?”
“关卓凡”三字,景和哪敢说出嘴来?“嘿嘿”干笑了几声,念头一转,得了主意,说道:“阎丹初瞎搞一通,人心尽失,我看,关贝子也不能容他!贝子爷正在……收揽人心,阎丹初这是在帮倒忙啊。”
“收揽人心”四字,很不得体,但意思到了。宝鋆听了,心中也不由一动。
如此这般整顿户部,未必事事出于关卓凡授意,但关逸轩当然是支持阎丹初的。就算阎敬铭有些地方做得过火了,关卓凡也绝不会说什么。不然,阎敬铭还怎么干活?这一点,宝鋆看得很清楚。
暂时看不清楚的,是阎敬铭在户部大刀阔斧,会否真如景和所言,是针对自己的——如果是真的,这就非有关卓凡授意不可了。
但不论关、阎两个有意无意,阎敬铭再这么干下去,户部确实轮不到自己说话了。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
阎敬铭整顿完了人事和账目,户部积年弊案必然逐渐浮出水面。阎敬铭如果穷追,火头很有可能烧到自己身上——这才是最紧要的。
宝鋆并无意为景和出头,虽然也收过他不少好处,可这个家伙在银库管库郎中的位子上捞的更多,没啥对他不起的。但若火势蔓延到自己身上,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景和走后。宝鋆坐在太师椅上。闭上眼睛。手指在书桌上一下一下重重地敲着,籍以发泄被景和勾起的怒火:对付安德海,自己刚刚帮过他的忙——这才过了几天?他就陷自己于这般难堪的境地!
宝鋆睁开眼睛,转向东方,脸色阴郁:那个人,什么时候回来?
轩军回国的时候,秋分已过,寒露将临。
天津大沽口码头。黄土实地,红毯铺就,旌旗招展,枪刺如林。
轩军留驻天津部华尔以下军、师、团诸将,并直隶总督、三口通商大臣等朝廷大员,在码头等候。
一众文武要员,居中的三位,红宝石顶子,四团龙补褂,却是三位王爷。
趋近了看:花白胡子的。冠顶结大东珠十颗,这位是睿亲王仁寿;小眼高颧、身形剽悍的。冠顶亦结大东珠十颗,这位是袭封了札萨克博多勒噶台亲王的伯彦讷谟诂;面如冠玉、还带着点稚气的,冠顶结八颗大东珠,这位是钟郡王奕诒。
站在他们旁边的,是一位珊瑚顶子、仙鹤补服的一品大员,面容清瞿,却是军机大臣文祥。
舰队入港,大沽口炮台上的大炮一门门次第吼叫起来。不过,只见硝烟,不见炮弹落海——这是礼炮。
“翁贝托国王号”和“杜里奥号”的庞大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码头众人,无不心旌动摇。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两艘巨舰。
终于,舰队泊岸。
没过多久,朝珠袍褂的关贝子,出现在舰舷边。
轩军军乐团奏响军乐。
关贝子面带笑容,翎顶辉煌地从舷梯上缓步拾阶而下。
码头正中,大大的一块红毯上,已经摆好了香案,睿王仁寿南面而立。
关卓凡下了舷梯,军乐停止。关卓凡立即趋步来到香案前,打下马蹄袖,跪倒恭请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