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天子刘禅,亲拜宗庙,以求吉兆。
择得吉日后,便在南郑城外给大军送行。
这一日,南郑的百姓几乎是倾城而出,前来观礼。
但见旌旗猎猎,几乎遮日,甲士拱卫,刀剑耀眼。
刘禅敬完天地,捧起一碗递给丞相,自己又端起一碗,慨然道
“相父年老体弱,犹要亲至阵前,吾恨不能替相父前往也。”
发须皆白的诸葛亮看着天子,春末夏初的日头照到他的身上,似乎熠熠有光,他的脸上尽是欣慰。
天子已长大矣!
然,自己亦老矣!
“陛下,老臣之志,唯有兴复汉室而已,但能见到长安,虽死亦无憾。故此次北伐,成,老臣则在长安城恭迎陛下。”
“不成,则老臣宁死北伐路上,否则无有颜面归来见陛下矣!”
先帝遗命,能否亲眼看到,就在此次北伐。
诸葛亮再没了往日的佝偻。
阳光下,他的身材再一次挺拔起来。
刘禅听到相父在出征前说到“死”字,本欲不悦,只是听到这番话,再看到相父苍老的面容。
他的喉咙突然有些发堵,眼前就是觉得一花。
“相父……此番前去,定要记得保重身体,只待得胜消息传来,吾定会飞奔前往长安,与相父相聚!”
“那老臣便去了。阵前之事,交于老臣,这后方诸事,陛下自可圣裁,但千万要多多自谋,咨诹善道,以免偏颇。”
最后临走前,诸葛亮犹不忘谆谆提醒。
“吾记下了。”
刘禅点了点头。
诸葛亮退后几步,然后深深地行礼。
刘禅不敢怠慢,连忙也跟着拱手弯腰还礼。
“出发!”
呜呜的牛角声起,苍凉而悲壮。
咚咚的战鼓声起,壮烈而激昂。
沙沙的甲胄摩擦声,将士的脚步声……
大军开始向着斜谷道的方向进发,宛若长龙。
忽然有人弹剑而歌
严风吹霜百草凋,
筋干精坚虏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
将军兼领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
剑花秋莲光出匣。
……
虏无人,汉道昌!
……
正是冯刺史所写的《汉道昌》。
和唱声渐起,慢慢地,竟是成了大合唱。
就连不会唱的苍头百姓,亦是张嘴跟着唱和。
不少人还悄悄抹着眼泪。
这些年来,丞相治理蜀地,让多少人过上了好日子?
如今却以年老体弱之躯,亲自前往凶险的阵前,多少人不舍得啊!
就算是混在人群里的魏吴两国细作,看到这种情况,亦是大骇。
汉心民心如此,诸葛亮果诚不可小视。
南乡。
卫将军赵云得知丞相亲自领军北伐,强撑起病体,大呼
“取我枪来!”
然后拄着长枪,颤巍巍地站在门口,遥望西边,连连顿足
“恨啊,恨啊,恨吾不能随丞相北伐!丞相,云日日夜夜在此,等候你收复长安的消息!”
躺在榻上的安汉将军李恢,令人把自己翻过身来,面向西边,又悲又喜
“丞相终于北伐矣,北伐矣!先帝,臣得知遇之恩,这就来告知你……”
言毕,闭目与世长辞。
……
汉中大军出发后,北伐的公文从各条驿道,飞奔向各地。
陇右各地接到军令后,邓芝令汉阳郡太守句扶紧守临渭,以防魏贼逆渭水而上。
又令王平紧守陇关,以防魏贼偷袭陇右。
同时以马岱为副将,以天水郡太守张嶷为前军,准备从萧关出发,前去安定,从北面呼应丞相大军。
当军令传到凉州,冯刺史早就以领军出塞的名义,把凉州诸军整合完毕。
“我觉得丞相这个《出师表》似乎不太妥……”
冯刺史装模作样地研究了一番,说道。
“哪里不妥了?写得很好啊!”
关姬接过来,看了又看,只觉得写得当真是气势恢宏。
“不是,你看看这,什么叫北方凉州,猛虎待命?”
冯刺史指了指其中一处说道。
“说阿郎是猛虎还不好?可是极高的赞誉了呢!”
关姬不明所以。
“赞誉是赞誉,但赞誉谁还说不一定呢。”
冯刺史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关大将军。
“扑!”
旁边的张小四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若不是她知道丞相为人,都忍不住会觉得丞相这是在明褒暗贬,说某人是仗妻欺人之辈。
关姬看了一眼张小四。
张小四顿时板起脸,抚了抚腹部,敛眉不语。
她特意穿着宽松的衣服,自欺欺人地勉强遮住已经显怀的肚子。
关大将军又狠狠地剜了一眼冯刺史。
若不是这些年来,张小四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冯家,关姬也早把她当成了一家人,此时的她恨不得当场就剁了冯土鳖屯王八汤。
冯刺史咳了一声“细君,丞相的军令已至,你看是不是……”
关将军哼一声,转身出去,消失前丢下一句话
“明天立刻出发!”
原本不少人看到冯刺史这一回如此声势浩大,本以为他这是打算学后汉的窦大将军,打算亲自领军出塞,彻底平灭西部鲜卑。
说不定还有样学样,学窦大将军在居延郡北方的燕然山上刻石记功。
当然,只要他能带回来几万甚至十余万劳力,大伙肯定是不会觉得他此举有什么不妥的。
只要劳力到位,就是歌功颂德也不是不行。
在凉州父老的欢送下,冯刺史留下刺史府长史廖化主理凉州事务。
然后领着凉州刺史府与护羌校尉府共三万精兵悍将,再加上五万义从胡骑,雄纠纠,气昂昂地从居延郡进入了大漠。
就在不少人梦想着这一回能捕获多少劳力时,汉中的公文终于传到了凉州。
虽然明知这是为了保密,能在早期的时候欺瞒魏贼细作,但被欺骗了感情的众人还是暗骂不已
“曹!”
“巡你阿母的塞!”
“呵呵,冯鬼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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