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见上头的诸葛亮沉默了下来,却是没再提起此事,看样子心里已经有所决定。
李鸿则是一脸的尴尬。
蒋琬勉强笑笑,站起来说道,“公举,永邦,我有事与你们说,且随我来。”
待三人都出去后,诸葛亮这才看着冯永,开口问道,“你久在南乡,南乡沿汉水下去不远,就是孟达所在的新城,可曾探过此水路?”
看来果然还是要与孟达通信。
冯永对诸葛亮的态度倒也在意料之中,蒋琬是个懂诸葛亮心思的,把费诗拉出去,可以避免他的尴尬。
同时也避免了新降的李鸿听到过多的机密。
“回丞相,这个事情,永自然是有过考虑的。”
当初在南乡县搞牧场,搞毛坊工坊,冯永当然考虑过下游的孟达的威胁。
但从新城到汉中,本就是逆水而行,困难何其多也?
曹真后来也曾派司马懿想要这么做,但司马懿至死也没能到汉中走一圈。
更何况孟达这种政治投机分子?他敢给曹魏这么卖命?
当然,世事没有绝对,总有万一。
所以南乡县自然对这条通往曹魏之地的水路做过调查,调查的人是南乡县县尉黄崇。
县尉者,掌县中军事。
“当时调查南乡县汉水的是黄崇,他曾多次询问过当地的乡老,还亲自勘探过水路,若是丞相想知道详情,可招他来询问。”
诸葛亮听了,似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冯永,“你们还当真专门查询过这条水路?”
冯永一笑,“此事还是黄崇提起的呢,他年纪虽小,但确实腹有军略。”
听冯永这么一提,诸葛亮倒是想起了马谡从汉中传过来的公文自冯永带着一部分人离开汉中,黄崇在南乡县整训士卒,颇有章法。
听说黄崇还率人在汉水边上挑险要之地,筑起能驻扎百人的坞堡。
南乡县县丞罗蒙也曾问起其目的,黄崇解释说是为了防范新城曹贼突然来袭,在险要之处驻兵,不但能提早发现示警,还能扼守险处,不让其上岸。
其能如此。
冯永言其腹有军略,果不为虚。
想起赵广骁勇,王训谨慎,李遗机巧,还有他所推荐的王平、柳隐,皆是在此次平定南中的征战中立下大功,诸葛亮又不禁深深地看了一眼冯永。
“丞相当真要与那孟达通信?”
冯永终是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怎么?你有异议?”
诸葛亮问道。
冯永摇摇头,“孟达乃是反复小人,费从事说的没错。但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丞相曾说过,北伐需待北方有变。”
“若是孟达反叛之事闹得够大,能给曹贼造成麻烦那就是最好不过。就算是不行,与大汉也没损失。所以一封书信的事,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诸葛亮脸色一松,叹气笑道,“公举耿直,当为君子,却不知变通,若是他能像你这般,何至于郁郁不得志?”
说起费诗,冯永倒有些好奇地问道,“丞相,我记得费公……公举前些年不是受先帝所派,去荆州给关君侯授爵么?怎么如今沦落到永昌郡从事的地步了?”
想到费诗取了这么一个字,冯永总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公举?
举高高?
“关你何事?”
诸葛亮却是不愿多说,“没事别问这个。”
然后再想起冯永刚才提到了北伐,诸葛亮马上就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北伐之事,是谁与你说的?”
“我自己想的啊。”
冯永一脸的坦然。
“丞相的隆中对,永早就背下来了。又云,攘外必先安内,丞相一定要亲率大军南征,一是要安抚南夷,二也是为了练兵吧?”
“如今南方已定,士卒得到锻炼,大汉粮食又不缺,就看兵甲何时能足。故那蒲元去寻产好铁之地,此亦丞相为北伐所虑者吧?再加上风箱出来,大汉就能有好铁。”
说起北伐,冯永就觉得心情有些激荡,又情不自禁地说道,“先帝深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曾在白帝倾托大汉于丞相。”
“丞相为不负先帝之托,这才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并日而食,非不自惜,乃是顾王业不可得偏安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
诸葛亮听了冯永这话,猛地站起来,激动道,“说得好!真乃说到吾心肺腑里去也!吾率军南下,王连苦劝我许久,却不知我心中所念。”
诸葛亮的桃花眼闪出极亮的异彩,看着冯永连连说道,“没想到世间最知我者,竟是你这小子!”
卧槽!
你说归说,表扬就表扬,说到半路,又来个小子,啥个意思?
到底是骂我呢还是表扬我呢?
冯永大是不满。
诸葛亮却是没注意到冯土鳖的心思。
他似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站起来来回走动,几年来压抑在心底无法与他人述说的情怀,此时却被冯永一口道破,并且还说到他心底去,当真是让他一下子就把冯永当成了知己。
冯土鳖难得看到诸葛老妖这模样,心里大是得意。
心想那些话,大半是《后出师表》所言,不管其文真伪如何,但肯定就是你的心声。
想起后世的黑子们那些恶意抹黑和猜想,他心里又长叹一声,后世之人以无节操为荣,却认为古人亦无节操,当真是羞耻。
“你说说,若是北伐,当如何进军?”
诸葛亮心情难抑之下,竟是开口向冯永询问此等国家大计。
冯永听到这话,一时沉默了下来,心里倒是有些抑郁。
是啊,北伐当如何才能成功?
后世不管是黑也好,粉也罢,大多都对北伐持悲观态度。
即便是最大的乐观,也是最多只能占陇右。
据潼关而占雍州……别做梦了!
诸葛亮看到冯永不说话,脸上微微露出失望,心想他终究还是年少,能想到北伐已经是难得,我又如何能强求他去想这等大事?
正当他在安慰自己的时候,冯永却是出乎意料地开口了,“丞相,北伐之事,永亦久思矣!以大汉之国力,对比曹魏,可谓我弱敌强。是故北伐,只能小心谨慎,不可大意。”
“说得好,继续说!”
诸葛亮没想到对冯永竟然当真想过这个问题。
冯永抬头看向诸葛亮,说道,“自汉中伐贼,有五条道,自东而西,分别是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陈仓道,最后就是出祁山而行。”
“子午道最近,但最是险恶,大军无法通过,所以只能最多只能走偏师,不能走大军。傥骆道途中需要翻越的几座高岭,行军不易,故大军也不能走。”
“剩下的唯有褒斜道,陈仓道。当年淮阴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说得就是此二道。褒斜道最是好走,可通大军,但若是从此路出,必然会遇到曹贼大军。”
“若是丞相欲与曹魏大军决战,走此路最是合适不过。”
“不成。”诸葛亮摇头道,“你方才也说了,我弱敌强,若是能用计歼敌,避免硬拼,那是最好不过。此道只能算是最后之选。”
冯永点点头。
没错,蜀弱魏强,硬拼乃是下策。
“陈仓道出口,有陈仓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大军又施展不开,敌军只需数千守军,就足以阻挡十万大军,难啊!”
“那就只能走祁山。”
诸葛亮明其意。
“祁山路远,关中又是平坦之地,大汉多步卒,曹贼多骑兵,只怕速度上有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