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之鸣
(一)
名为“卫宫切嗣”的男人缓步到来之时,言峰璃正刚刚做完了一系列与魔术师协会联手为这次r事件善后的工作。这是他第二次担任圣杯战争的监督者了,但是就眼前这一件事情,工作量早已超出了他的最大预期。
将未远川被强烈污染的怪事归咎于违法排放的化工业废水,那些声称看到巨大怪兽的人证也可以用毒气致幻的理由搪塞送进医院,由混入医护人员的代行者和魔术师对他们进行催眠和暗示,购买报废的f15战斗机取代被r和berserker以不正常手段腐蚀毁损的两架巡逻机……这庞大的收尾工作足以将大部分目击平民糊弄过去,至于剩下的——放下电话的言峰璃正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那也就只能冒着对普通人脑部造成不良伤害的风险,篡改他们的记忆了啊。
“还真是辛苦呢,神父先生。”
台阶下昏暗的信徒席位上传来了男人低沉中微带着沙哑的嗓音,从阴影中走出的黑发男子身上缭绕着烟草遗留的气味,无机质黑曜石似的双瞳中仿佛有看不见底的漩涡。
不是时臣老弟啊……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喟叹了一声。对于言峰璃正而言,这条奖励的法则原本是准备失去了一条令咒的远坂准备的,但是为了维护圣堂教会名誉,他也不可能拒绝其他参与了讨伐r的r们对奖励的要求,尤其是眼前这位,身为主力的saber的r。
卫宫切嗣……原来如此,看来这一次的圣杯战争,爱因兹贝伦虽然一如既往地造出了最强魔力源的人造人,但是真正主导他们战争策略的人,恐怕是眼前这个男人吧。如果说到声名狼藉,在魔术师们眼中,这个有着“魔术师杀手”称号的男人只怕比“密鲁菲奥雷二世”更甚。毕竟在魔术师们看来,前者是玷污了“魔术师”之名的邪魔外道,而后者不过是个和他们没什么交集的外行。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根据教会负责监督圣杯战争的人员做出的报告中,我已经大致了解到了-saber在讨伐r的战斗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了,所以依据您的申请,我作为监督者将代表圣堂教会给予您相应的奖励。”
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言峰璃正随即端正严肃了神情:“那么,请伸出手来吧,卫宫切嗣阁下。”
肃穆安静的教堂内,黑发的男人披着黑色修身的长风衣,在短暂的几秒之后卫宫伸出了手,在那苍白坚硬的手背上,鲜艳如血的圣痕如今已经消退了三分之二的色彩,只留下了最接近腕骨那一道令咒。言峰璃正皱了皱眉,动作微微顿了一下,脑海中极快地闪过了监督人员报告中关于眼前男人毫不犹豫地使用第二道令咒,强令迟迟无法动手的saber将“誓约胜利之剑”朝着上一秒还在并肩作战的r狠狠挥落的事情。
“怎么了吗。”
虽说这样的行为并没有影响到圣堂教会讨伐r的任务,不过能够如此强硬地违逆并且为了抹杀那个少女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令咒,看来眼前之人对r的戒备程度真是……这么想着,言峰璃正垂着头,用无比纯熟的手法在卫宫切嗣的手背上画出了一道道隐秘的痕迹,只不过短短几分钟就完成了令咒移植这样复杂的魔术。
“那么,还请阁下在接下来的圣杯战争中作为r继续为争夺这荣耀……?!”
老神父最后礼节性的祝词在一瞬间,被穿胸而过冰冷的子弹无声地埋葬。仅仅是短暂的一个低头眨眼的间隙,温柔的铁锈味儿液体涌上了喉间,言峰璃正不敢置信地颓然倒地,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个面色冰冷如铁的黑发男人漠然地将装着消声器从手%枪的顶端除下。
然后,整个视野的角度迅速地倒置,陷入死亡的黑暗。
……
“要我答应你的‘提议’也不是不行啊……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r的r,那个有着“密鲁菲奥雷二世”之名的少女在安静听完了自己为她安排给r殉葬的死路之后,没有一丝的怨怼和愤怒,反而声音轻快而好奇地问出了一句话。
“——卫宫切嗣,你想实现的愿望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凯利,你长大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呢?】
有那么极短的一秒钟,藏在男人记忆深处最隐秘最珍贵、那个如同一泓清泉般美好清澈的白裙少女回过头,灵巧的马尾辫在月光下甩出了一道俏皮的弧线,暗棕色的明眸中盛满了比星空更明亮的笑意。
……有多长时间了呢,站在他对面的人无一不是用憎恶、恐惧、鄙夷的眼神看向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极尽可能地诅咒他;这么长久的时间以来,除了爱丽之外第一个试图了解他的人,竟然是那个名为“由依·基里奥内罗”的少女。或许正是因为她是第一个问出这样问题的人吧……在一瞬间,他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座埋葬于心底深处的小岛,父亲,以及……夏莉。
……
迅速地将□□和□□分离然后安放归位,卫宫切嗣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言峰璃正,视线扫过了老者手臂上那密密麻麻的令咒圣痕——这对于任何r而言绝对是无价之宝的手臂,但是很可惜他并不会那种移植的魔术,所以最保险的方式,还是……
转过身,男人快步走到了教堂了的门口,将早早准备在越野车后备箱里的两大桶汽油搬了下来,手法利落娴熟地走到了言峰璃正的身边,以老神父的尸体为中心开始倾倒这刺鼻的液体,“咚”的一声,空桶被他随手砸在了信徒席的走廊上。
清亮透明的汽油蔓延开来,如同一张暗色的大网一点点肆意笼罩着整个教堂。卫宫切嗣一步步走出了这弥漫着血腥味和汽油味的半封闭式建筑物,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然后回过头,一甩手,暗银色方形的打火机脱手而去,稳稳地落在了追着他脚步延伸到教会大门口的深色水渍上——“呼啦”一声轻响,原本在风中摇曳着的细小火焰瞬间沿着那散布在地板上网状的汽油痕迹疾奔渲染开来!加上空气中蒸发的汽油,只一眨眼的功夫熊熊烈火便吞噬了整座教堂!
——不过是又一个牺牲者啊……为了他的理想。
再也没有了第一次,为了保护“更多人”,他亲手触摸杀戮的战栗感,他的双手可以比任何枪%械武%器都冰冷坚定,没有一丝动摇。
夏莉,爸爸,那座他深爱的岛屿。战争中无辜死去的人们,被所谓的“领导者们”所感染而拿起武器的平民,无数他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们。拯救、抚养并教导了他的“妈妈”,娜塔莉亚。由依·基里奥内罗,言峰璃正——
还有不久的将来,爱丽……甚至他视若珍宝的女儿。伊莉雅。
他们都是必须舍弃的“小部分人”,敌人也好,他的爱人和骨肉也好,在那样宽广而美好的宏愿面前,都是如同砂砾般渺小的事物,是他必须踩过的奠基石。唯有这样,唯有如此,他才可以……才能够……
“消除世间所有的战争与纠纷……拯救这世界上所有的人。”
在那个时候,没能回答也永远再也无法回答诉说给夏莉的话语,竟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对电话另一边的真田由依,脱口而出。
(二)
身为远坂家的r,远坂时臣深知离开行动对于一个r而言是多么莽撞的行为。掌握着全局,远坂时臣自然知道眼下只剩下了一道令咒的卫宫切嗣当务之急就是去补充令咒,言峰璃正虽然是他的挚友但他同时也是圣堂教会派遣出的监督者,不可能拒绝r的请求——archer在这次讨伐战中表现欠佳,既然他无法获得奖励的令咒……
那么别的r,也要尽可能地阻止他们拿到。
而此时,虽然archer沉浸在与berserker的激斗中绝不会理会他的请求,但saber也正与愤怒的r缠斗。卫宫切嗣手上只剩下了最后一道令咒,身为“御三家”的r,他应该很明白这最后一道令咒的真正用途——所以,只要他赶在卫宫切嗣得到新的令咒前将他拦截……
如果是一对一单纯的魔术师对决,他不可能输给那个只会在暗处放冷枪的魔术师败类。更何况,还有绮礼。
机不可失。这么想着的同时,远坂时臣已经运用了“风”的魔术加强了自己的行动速度和敏捷度,整个人迅速朝着圣堂教会的方向移动而去。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烈焰冲天。
不祥的预感在远坂时臣的内心深处盘旋着,直到他看到那伫立在圣堂教会大门口、静静叼着一根烟,仿佛在等待着他的黑色身影,这股不祥的预感最终化为了真实的愤怒。
这份愤怒中蕴含着名为“悲伤”的情感,不仅仅为远坂阵营失去了重要的盟友,更因为言峰璃正曾经是他父亲的挚友,对他成长中有着不可或缺的指引,如兄如父。
远坂时臣眼中那丝毫不逊色于卫宫切嗣身后熊熊大火的怒焰,被爱因兹贝伦的r看在眼里。男人漠然地看着对手收紧了握着红宝石手杖的手指,身后滚滚的热浪传出刺鼻呛人的气味,他低下头,将燃尽的烟头踩灭。
“不进去看看吗?也许还有一口气。身为盟友的话,就这样看着不太好吧,远坂家的r……”卫宫切嗣说到这里,话语突然微微一顿,脸上又展露出了嘲讽似的笑意,“还是说,已经有人去了?”
这家伙……他注意到了绮礼吗。远坂时臣眼中的暗色微微一沉,没有回答。在快要赶到圣堂教会的时候,二人便都注意到了这冲天的大火,于是时臣立刻要求言峰绮礼想办法进入教堂查看言峰璃正的生死——顺利的话,现在应该不论生死,都已经转移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了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
轻轻闭了下眼睛,远坂时臣努力按捺住胸中的愤怒,在心底默默告诫着自己无论是出于对自己身为名门正统魔术师尊严的维护,还是为了在接下来与这个男人的战斗中掌握绝对优势的主导地位,他都必须时刻保持着远坂家刻入骨髓的冷静、优雅和从容r的r被saber的“胜利誓约之剑”正面击中,间桐雁夜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所以现在,这个有着“魔术师杀手”恶名、臭名昭著的爱因兹贝伦r,无疑是他通往胜利道路上的最后一道壁垒了。
“虽然以前就听说过你,卫宫切嗣,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完全不顾忌魔术师尊严、不择手段的卑鄙男人,但是居然对圣堂教会中立区域的监督者下杀手、仅仅是为了阻止其他r来得到令咒的奖励……”
远坂时臣缓缓地说着,那声音仿佛是上位者在宣读着罪人的罪状,平静的语气里有完全不加掩饰的厌恶,这让不知何时拿出了枪的卫宫切嗣嗤笑出声。
“因为盟友被杀而寻找的复仇借口还真是蹩脚啊,远坂家的r。”
看着眼前虚伪还非要端出贵族优雅姿态的远坂时臣,卫宫切嗣顿时开始怀念起肆意张狂、睚眦必报的由依·基里奥内罗了。看穿了他所有的明枪暗箭,然后大声说出来然后嘲笑他手段差,如果不是敌人或者更早相遇,他会更加欣赏她那样的性格。
“‘圣堂教会中立区域的监督者’吗?无论是为了方便你们远坂家暗中活动而假意宣布assassin的出局,还是藏匿还处于参战状态的r,这都已经违反了圣杯战争的法则了吧。”
回过头,卫宫切嗣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身后已经被熊熊烈火燃烧得摇摇欲坠的教堂,“我只不过是遵循着圣杯战争的原则,与敌对阵营r的势力进行了铲除。”
这是将老友的死因推到他的身上了。远坂时臣的脸色冷了下来,而站在他面前的卫宫切嗣显然已经没有了寒暄下去的意思。无论是为了二人之间的恩怨,还是同样身为r的宿命,这一战——都已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