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宣判!”
法官手中的木锤重重敲下,审判庭上原本吵闹不停的陪审团顿时鸦雀无声。
头戴盔甲神色庄重的士兵们举起刀剑长矛,将利刃刺向摔倒在地的有罪之人——这幅象征着“罪恶之物必然走向毁灭”的巨型壁画在开国之初审议所建立的时候便被国王下令雕刻在了审议大厅的吊顶上,画面中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士兵,将手中那把灰色锐利的长剑高高举起,恰好指向着被审判者的头颅。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身穿白色的长裙,静静地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打扮之下,对上扎克雷大总统的那双眼睛却没有任何示弱的意味。
“……责免去宪兵团分队长一职,降级调入调查兵团,即日赴任!不得拖延!”
……
“你别得意!!”
衣着华贵的贵族夫人一把抓住了监狱漆黑冰冷的栏杆,激动的声音和铁栏杆被晃动的声响一同撞击着少女的耳膜,而身着白色囚服的由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干草堆里闭目养神。
“由依基里奥内罗!你别太得意了!是你杀了他!!我知道肯定是你……!!你这地下街出身的小杂种,肮脏的贱民……!!!”
“你以为去了调查兵团就能安枕无忧了?!你等着……”贵妇疯狂而仇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整张脸都仿佛在因为诅咒而颤抖,“就算我不动手,你也会被墙壁外面那些怪物,和调查兵团那些疯子一起被撕碎嚼烂!!!”
希娜之壁的吊门缓缓打开,已经被王政收回了所有权力与荣誉的少女牵着没有马鞍的黑马,静静地走过木桥,而在桥的尽头,利威尔转过了身。
“后悔吗,基里奥内罗?”
——“为我尊敬的长官献上心脏……唯有这件事情,我一辈子都不后悔!”】
恍惚间,那个昔日无数次重复着的誓约,带着熟悉的笑意,再一次飘过了她的耳畔——脚下终于踩到了木桥的尽头,由依闭了闭眼睛,却没有回头。
“说什么蠢话……”
“我不后悔……死也不后悔。”
少女深蓝色的瞳孔骤然放大——瞳中反射着的画面陡然一变,无边无际的血色铺天盖地而来,再次回到了最初那个荒草随风,遍地残肢的平原之上。拄着断掉的刀刃,满身血污狼狈的墨绿色长发少女低下头,将脸庞深深地埋入了掌心染血的自由之翼徽章……
——死也不后悔……
r猛然睁开了眼睛,窗外,曦微的晨光无声地洒落在枪兵黑亮的铠甲上。
(二)
“……嗯,雨生龙之介的资料我已经收到了,桔梗,这次专门给你打电话为的是其他事情。有关爱因兹贝伦家那个入赘女婿卫宫切嗣的资料,请你再帮我收集整理一次。”
明明声音认真得仿佛穿着正装坐在办公桌前,可事实上,由依却只是歪着脑袋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一只手端着白色的咖啡瓷杯,一只手按着咖啡机,等咖啡接的差不多才松开按钮。先打了个呵欠,少女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阳光,方才慢悠悠地应了一声什么,懒懒地用那只终于空闲了下来的手拿起了肩膀上的电话,抿了口咖啡。
“对,这次要更细致一些……多细致?嗯,简单说就是,管你用什么方法都无所谓,但凡和他有关的任何人和事情我都要知道。没错,都要像之前调查他本人一样细致地知道,尤其是……”
垂下了目光,由依端着咖啡的那只手小指伸出,缓慢地划过了卫宫切嗣的猎杀名单——
“尤其是,被他杀掉的人。”
——那些人的身份、背景、能力,与卫宫切嗣之间的关系,到底为什么卫宫切嗣杀他,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杀的……这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她全部都要知道。
“我明白了,稍后为您传过来。”电话的那一边,桔梗也不多废话便点头接下了任务,刚要挂电话,却仿佛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等一下,二世。”
“嗯?”已经按上了挂机键的少女手指一停,“什么?”
“哼……虽然觉得你应该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既然二世你提到了卫宫切嗣,我也就顺便说了好了:肯尼斯阿其波卢德一天前已经带着他的未婚妻索拉薇登上了前往日本的班机。从之前监视的情况来看,那位索拉薇小姐似乎对r万分迷恋。”
“佩服他的勇气,鄙视他的智商。”
少女玫瑰色的唇角微微一扬,形成了一个略带嘲讽意味的笑容,但是即使看不见,桔梗也知道对方绝对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那么,这个蠢男人带着老婆迫不及待赶来日本给自己找绿帽子戴的事情,和卫宫切嗣有什么关系?”
“这位迫不及待给自己找绿帽子戴的蠢男人,三个小时前给你钟情的那位卫宫切嗣先生打了一个电话,提出了同盟请求。”桔梗说着,轻笑出声,“大概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你们昨夜交锋的事情,你是不是和爱因兹贝伦彻底翻脸了?”
“拔刀差点做掉了saber的r算彻底翻脸吗?我可没碰爱丽丝菲尔一根手指头。”弯着食指轻轻敲了敲吧台的大理石桌面,由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可是很讲绅士风度的,绝不主动打女人。”
“替差点做寡妇的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太太感谢你的绅士风度,二世。不过我也稍微有点明白了,居然能从你的刀下逃过一劫,难怪你要调查卫宫切嗣。”
“如果你说的是卫宫那家伙使用令咒的果断,那的确让我佩服;不过要说到身手,彭格列的蓝波和一平都能干掉他。”毫不留情地嘲讽了卫宫,由依哼了一声,“我关注他的原因只不过是……”
“敢暗杀我的家伙,巴利安之外他是第一人。”
(三)
穿着略显宽松的白衬衫和淡蓝色的牛仔短裤,少女墨绿色柔软的长发在脑后简单地绑成了一束,懒懒地靠在客厅的小吧台边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低头认真翻看着什么,柔和的晨曦从飘动的窗帘后投进来,为少女的侧脸勾上了一圈淡金色的轮廓线。
这便是r步入客厅时看到的景象了。
平凡简单的家居装束,与他梦中那个无论何时都贵族风范十足,为了给部下报仇可以抛弃全部的军装少女仿佛是前世今生一般的差别。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由于r与之间魔力联系的缘故,彼此有时候可以看到对方的记忆这样的事情r甚至会怀疑那不过是自己做了一个荒谬的梦。
眼前宁静如画的景象让枪兵一时间有些晃神r原本想要对由依道歉的话语刚要出口,少女已经抬起了头。出乎男人的意料,少女只是如往常般扫了他一眼,抬手从小吧台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个洗干净了的杯子:“早啊r,咖啡还是牛奶?”
……与他原先所猜测的质问和责备全然不同。不过在骑士的想法中,御主不责问,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由于他昨晚的失误r趁着他们与archer对峙的时候逃脱。在那之后,archer与主动挑衅的berserker交锋,在盛怒之下刚准备彻底展现宝具,却被意图留存实力的远坂时臣召回;卫宫切嗣早已消失不见,rider在对自己招兵买马发表了一番失败感言之后,留下了一句随时欢迎他们主从改变心意投入麾下的保证便驾车离去。
如若不是因为他的犹豫,由依也不至于暴露了魔术礼装也一无所获。
“公主,昨晚的事情……”
r的话没能说完,便停住了,只因墨绿色长发的少女伸出了一只手挡在了男人的面前,另一只手抓起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黑发男人愣了一下,而由依已经熟练地打开了“回放”的书签列表,电视机屏幕上的画面一瞬间的停顿之后,由原本哭得难舍难分的一对恋人跳到了一个穿着正装正襟危坐的年轻女主持人身上。
“……截止今天早上9点,冬木市区已经有十七位不满十岁的稚童失踪。警方初步断定,只是一起有计划有组织的集体拐卖事件。请广大市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对孩子严加看管,尽量天黑之前接送,相关学校也已经采纳政%府的意见提前了放学时间,暂时停止了放学后的一系列社团活动……”
单膝跪地的骑士愣了愣,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侧少女深邃如夜空般难以捉摸的眼瞳,又看了看电视。脑子里隐隐猜到了什么,然而r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他张了张口,嗓子微微发干:“公主,这是……?”
“正面吃了白龙一击r的宝具必然受损——为了疗伤和恢复宝具,那个疯子需要魔力。不过很可惜,雨生龙之介r的r根本没有提供那种程度魔力的能力,那个男人,不过就是个单纯杀人取乐的刽子手罢了。”
“叮当”一声脆响,少女将银质的咖啡勺丢进了喝空的咖啡瓷杯里,声音平静没有起伏:“不必对我道歉r。”
“就算你放跑r一百次,那种疯子也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威胁。但是,雨生也好r也好,那两人都是为了取乐就可以杀人的恶魔;如果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安全需要,有r的魔力相助,雨生的作案效率只怕要直线上升。”
弯下腰,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将电视机遥控塞到了r的手掌之中,轻轻压低了声音,凑在枪兵的耳边,轻声续道:
“所以,不必对我道歉r。如果你真的想道歉,应该去找这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以及那些已经或者即将遭到r毒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