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无所忧虑无所畏惧之时,才有可能达到真正的巅峰。
此时看着这位敢在帝后和宠妃的斗争当中提刀在小太子身上开洞的少年,他不为别的,只为将这小小孩童救回人世,全不顾万一救不醒小太子,他将会担上多大的罪责。
罗太医似乎终于理解了自己老师的意思,也懂得了,为什么别的大夫永远不可能达到这少年已臻化境的水准,尽管他从不藏私地向所有人教导他最精妙的医术。
他们求得太多,怕得也太多了。
萧御看了小太子一眼,转身出了这间临时手术室。
“凤大夫辛苦了,来人,请凤大夫去四锦殿里休息。”他一出门,迎接他的就是永荣帝不容质疑的命令,“小太子就交给凤大夫照料了,若是太子痊愈,朕定然重重有赏。若是小太子有一丝不妥,凤大夫可要知道后果如何。”
萧御不知道皇帝明明想要除了小太子为宠妃之子让路,为何还要让他来照料小太子。难不成想借故把他留在宫里?可皇帝即便看上他的医术,也不需要让他时刻守在宫里吧。皇帝要真有个什么事,找人去广安堂请他,他还敢不来吗?
其实不用他们对小太子出手,小太子最凶险的时刻还没有到来。
没有抗生素,小太子这一次本就是九死一生。
皇后的目光疲惫又茫然,本以为这一次是最后的鱼死网破了,是生是死也要有个结果。没想到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还是要打点起精神,好好地看顾着太子,别被李贵妃那无孔不入的黑手暗害了去。
这么多年了,她真的太累了……
“草民不是宫中御医,不应宿在宫中。”萧御出声道,“草民恳请皇上,让草民回广安堂。草民还要配些药,为小太子调理身子。”
永荣帝刚想说话,却突然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一双眼睛泪水四溢,扶着额头有些昏沉沉地摇摇欲坠。
李贵妃唇角带着一抹微笑,上前扶住皇帝。
“皇上,到了修炼的时辰了。”李贵妃轻笑道,“此间之事已了,小太子也已重新活了过来,皇上是要继续留下来,还是……”
“朕……朕回无极殿了。”永荣帝打着哈欠,懒懒地摆着手道。
“恭送皇上。”李贵妃带着一众宫女将皇帝的仪驾送出太医院外,全然不在乎还有一个正经的皇后在这里看着。
李贵妃回转,一双妙目在肃然而立的皇后身上打了个转,又瞟过萧御,昂首轻声道:“桂嬷嬷,太子殿下刚刚伤了元气,你最懂药理补身,还不快去给太子殿下熬一碗药来,好好补补。”
皇后目眦欲裂:“你敢!”
李贵妃不屑地笑了笑,却不搭理她,只看着桂嬷嬷。
“嬷嬷,还不去。”
桂嬷嬷低头应是,昂头挺胸地朝着太医院内院走去。
相对仆从环绕的李贵妃,皇后身边可用之人实在太少。
皇后冲进净房中,抱起昏迷不醒的太子,大步朝外走去。
李贵妃却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撕破脸,要在这里做个了结了。
几十名内侍将整个太医院围得密不透风,皇后根本连台阶也未能下去,便被拦阻住,怀中紧紧抱着小太子,面色凶狠地看着四周。
“让开!”
一声尽量充满威严的厉喝,换来的却只有几声讥讽的喁喁低笑。
院中太医已经在几名内侍的引导之下,从后门处一个个都走了。
萧御转头四顾,凤云飞并不在这里。他不觉得难过或者失望,却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对凤云飞没有什么感情,凤云飞若这个时候大无畏地来展现什么为父之慈,他可真不知如何应对了。
萧御抿紧双唇,老十却已经站在他的身前,摆出戒备的架式。
李贵妃暂时不去管那皇后,却突然向着萧御娇斥出声:“大胆刁民!竟敢对本宫不敬!你想造反吗?!来人,还不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拿下!”
“是!”一众侍卫和内侍应声,一齐向着萧御围了过去。
御皱起眉头,老十却只是安抚地看了他一眼。
“世子妃别怕。”老十道。
“……”他没怕好吧。就是因为看懂了老十有恃无恐的暗示,他才一直没有什么行动,还以为老十会有后招。
难道他的后招就是安慰他两句然后以一敌百冲出皇宫么?
那真是要被坑死了……
一个人影突然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皇帝和李贵妃面前,叩头如捣蒜。
“贵妃娘娘,小儿鲁莽粗鄙,不知礼仪,还望娘娘看在他有口无心的份上,恕他不敬之过!”
竟是凤云飞满头大汗地跪在那里求情。
萧御有些愕然地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口气,不再看他。
老十一拳一脚撂倒了最先冲上来的几个侍卫,口中突然尖啸出声,声音穿透重重宫殿,清越地传向远方。
李贵妃安然站在众皇家侍卫的护卫之后,目光冷冷地看着被人围攻的萧御。
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作清高的模样,真是,碍眼极了……
这些蠢材总以为守着规矩守着祖制守着律法,就可以救自己一命。
却不知,规矩、祖制,律法,只有在政令清明之时才有用。
如今朝纲混乱,规矩律法不过一纸空文,只有实力才是最强的后盾。
不巧,他们没有,她却有。
李贵妃冷笑地看着那些在皇宫侍卫的利刃下左闪右躲的几个人,看着萧御的目光越发精亮起来。
这样强烈的视线,萧御如何感受不到?他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回望了李贵妃一眼,却在与她视线相对时,看到她唇角勾起一抹怨毒的笑容。
这个女人为什么总跟他作对,他跟小太子倒是一齐被她列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萧御实在想不明白。
却不等第二轮侍卫扑上来,一队乌鸦鸦的人马突然出现在太医院外,仿佛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
一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大队人马停在太医院的大门外,那个俊逸不凡的男人轻轻驱马,跨过门槛,慢慢走向一片混战的人群。
轻紫衣衫,长发如墨,高鼻深目,身姿笔挺。窄袖之下露出两只修长有力的手,松松地抓着马缰,似乎无意地轻轻甩动着,最终走到庭院的中央,停了下来。
不是谢景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