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年没离开过安南的国土,也从来未曾见过真正的冰是上门样子,只是在汉人传来的史书典籍当中略窥一二,在脑海当中想象过这种神奇的东西。
他知道水要在很冷的天气下才会凝结成冰,然而安南常年湿热,稻谷一年三熟,从未下雪,更不会结冰!
这冰块儿是哪里来的?
朱振看着陈有年的神情,便知道这小子大抵是被冰块给镇住了,倒也不能怨他见识浅薄,毕竟朱元璋那个土鳖,第一次在夏天见到冰块震惊得不要不要的?
更何况这种连冬天,都绝对不会见到冰块的国家了。
他将盆子端到陈有年面前的桌上,笑道:“可以尝尝,都是用干净的井水冻的。”
说着,自己先捏起一块,放到高脚杯中,斟满果汁,微微晃了晃,冰块撞击玻璃杯发出“当啷啷”的声响,然后浅浅的抿了一口。
冰凉透爽,沁入心脾。
陈有年咽了口口水,颤巍巍的伸出手将一个冰块温柔的抓在手中,感受着冰凉彻骨的寒意,犹如捧着稀世奇珍一般虔诚而珍视,然后闭上眼睛,将冰块儿放入口中。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里头会不会有上门毒药之类的玩意……
冰块入口,一股森寒的凉气在口中翻腾,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所有的暑气消散一空,精神为之振奋。
这就是冰啊……
陈有年差点热泪盈眶。跟冰块相比,那奇形怪状的玻璃器皿也不显得那么珍贵了。他脑袋里全都是震撼和不可置信,这冰块遇到热量就开始融化,这位伯爵是如何将它从遥远的华夏穿越大洋之
后保存到这里的?
这简直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一刹那间,朱振的形象在陈有年的心目中无比的高大神秘起来,这位来自于遥远而繁华的华夏的伯爵阁下,实在是有着太多的神秘感个高贵的气质,安南的贵族与之相比
,简直就是乡间老农一般无知而低贱。
人家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啊……
朱振看陈有年如此震惊沉迷于冰块之中,不得不提醒他道:“陈兄,未知您亲自前来,可是有何见教?”
陈有年这才醒过神,心中暗暗后悔,怎能忘记如今身处之险境,在陈氏基业存亡危机面前沉迷于享乐之中?
口中的冰块尚未完全融化,陈有年舍不得吐掉,也不知道这东西可以嚼碎,只好一使劲儿……咽下去了。
“回伯爵阁下的话,在下此来,乃是求援……”
听着陈有年的话语,朱振一脸震惊。
这也太巧了吧?六七月间,大将金凯门阴谋叛乱,金凯门乃是安南国大将,对于国内的兵力部署山川水道都了如指掌,起义大军在他的带领下避实就虚如无无人之境,只两个月便攻打到
国都城下。国王陈德辉无奈,不肯坐视安南国亡国自己成为亡国之君,带上珍宝亲自前往北边的交州,并通过关系联系上了胡家,希望胡家能够说动淮安给予支援,只是胡家上下根
本不在意这种事情。
蕞尔小邦,亡国与否,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恰好朱振与此时赶至,陈有年以为是父亲陈德辉求来的援军,是以才在得到消息之后快马赶来。
朱振就呵呵笑起来,这才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他心思开始转动起来,琢磨着如何捞取一些好处。
淮安兵威,在江南想扫灭群雄很难,但是在安南这种小地方却不会有太多的压力。
这倒不是朱振自负,而是自信。若是说陈友谅,王保保这样的大能对上淮安的军队尚有一战之力,那么东亚这些沐浴在汉族文化成长起来的国度,君主每天逍遥自在,不修武备的渣渣,根本就是垃圾到
不能再垃圾的废物。
甚至不用淮安,他觉得像是沐英,亦或是常茂这样的家伙,来到安南,都肯定是碾压的姿态。
自己麾下的水师,现在数千人的精锐,且装备了重甲、新式火器,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不可仰视的存在,灭掉一国,甚至数国都很简单。
当然,打仗就是要死人的,军人马革裹尸算不得什么,但每一个士卒的生命都要死得有价值,能够为国家带来利益,亦能够为其家中父母妻儿带来足够的补偿。那么,朱振就要衡量帮助安南国抵抗暴乱从而有可能承受的损失,是否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若是能够承受这样的损失,并且能够在安南国身上得到可以令自己满
意的补偿,那么这一仗就可以打。
反之,朱振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自己先灭了安南国!
别说什么仁义道德,国与国之间,一切的作为都是利益的权衡……陈有年看到朱振陷入深思,顿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