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再看向裕泽的背影的时候,心中的怨念愈发深了。
对于自己底下的义子们之间复杂的关系,稻盛三郎倒是一点儿不担心,底下人有竞争是好事儿,这样起码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
不过对于裕泽这个义子,说到底,稻盛三郎内心其实颇为复杂。自己这个义子有才华不假,但是思想却颇为让人难以理解。
他明明是个海盗头子的义子,他竟然想着将来有一天,天下太平,要去朝廷考个科举官当当。
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就他这种倭寇之子,也能去汉人的朝廷考科举吗?
裕泽出了稻盛三郎的书房,小厮便拿着一把雨伞撑着陪伴在身旁,在裕泽耳边轻声道:“公子,您让小的搜集的山阳府的最新政令,小的全都誊写下来了。”
裕泽点点头,问道:“青竹,你办事我素来放心,政令等有时间,我自会看。你且说说,此次出行,你与我分别后,你的所见所闻。”那唤作青竹的小厮明显是裕泽的心腹,也不迟疑,与裕泽边走边说道:“这新任的淮安行省的长官真不是一般人,自从他入主淮安之后,淮安各地的流民纷纷走出山林,或
开垦荒地,或参与政府布置的工程,虽然说不上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淮安行省的官府手底下有了百姓是实打实的。小的担心长此以往,淮安行省能成大事。”
裕泽从小厮手里接过伞,苦笑一声道:“还算不上翻天覆地的变化,衙门有了百姓,就像是树了有了根和枝干,接下来怕是日子要不太平了。”“那公子咱们是不是要早作打算?”那小厮四下瞧了瞧,并无外人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子,我打听了,此次与新任的淮安行省平章的武人诨号唤作作怀远黑太岁
,名常遇春,是实打实的猛将。咱们这些人,若是欺负欺负之前的官衙还行,若是真的遇上常遇春这等猛人,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四散奔逃。”
这确实是人的名,树的影。常遇春自从追随朱元璋以来,屡屡遇上硬仗,而且大多战绩彪炳,再加上常遇春喜好杀俘,这让很多人听到他的名字,就开始腿肚子打颤。
“竟然是他。”提起常遇春,裕泽也感觉脑仁生疼。“义父与我有再造之恩,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情,便成了忘恩负义之人,莫说旁人,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说着裕泽停住脚步,看着在赏雨亭驻足观瞧的少年郎,对身边
儿的小厮说道:“你且先去温壶热酒来。”
雨水噼噼啪啪的落在雨伞上,伴随着木屐踩在木板上咯吱咯吱的声响,明显是引起了雨中观荷的年轻人的注意力。转身望来,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原来是裕泽兄,当年书斋一别,多年未见,我还以为你遂了心意,去北元做了官,没想到你别我还能忍,竟然躲在这孤岛之中,坐起了
山大王。”裕泽如何看不出对方并无惊讶之意,想必自己在这孤岛之上,人家早就知道了。虽然双方都是读书人,但乱世的读书人,都有些过分的功利,用不着对方的时候,哪怕是
邻居,也会懒得去见一面的。
不过毕竟是有同窗之谊,而且很有可能是义父未来的合作伙伴,裕泽没有必要冷落了人家。
便笑着拱拱手,打趣道:“当年在书斋,素卿你各项成绩名列第一,都未出仕,我更不好贻笑大方之家了。”“贻笑大方之家?裕泽兄莫非是在打趣为兄?”那白衣少年,举目远眺,脸上全是羡慕之色,“此地虽然远离内陆,但是观其格局,俨然有自成一国之势,在这里辅佐一明主
,怕是比给朝廷做个佐贰官不知道要强多少。况且若是裕泽兄你都说自己是贻笑大方之家,那我这千里迢迢送上门来,寻求合作之人,岂不是更加不堪。”
裕泽摇摇头苦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素卿兄这张嘴,还是那么得理不饶人。”
“你知道某的性格,可曾温了酒,不是某说,吾张家在淮安也算是世代簪缨的豪族,贵岛将某扔在这破亭子里,也太失礼数了。”
“公子此言可冤枉我们家主人了。”青竹去也匆匆,来也匆匆,回来之时,手中托盘明显拖着一壶热酒,以及几个精致的小菜。一边儿摆放一边儿说道:“我们家公子听闻旧友来访,特意吩咐我等,温了烈酒,煮了酒菜,又特意挑选赏雨亭这个诗情画意十足的地方,等会儿公子与我们家公子饮酒作
诗,笑看潺潺细雨,岂不是人间趣事,哪里来的失礼一说?”
“哈哈哈。”王素卿开怀大笑,举起酒壶,先自古饮了半壶,任凭酒水淋湿了胸襟:“原来是某冤枉了裕泽兄,某先自饮半壶,给裕泽兄赔罪。”裕泽落座,自顾斟了一杯酒,小酌了一口,“说是赔罪,其实怕少饮了酒罢?说实话,素卿兄,我瞧不上你们淮安世家豪族许久了,这一次你准备依然高高在上的与某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