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孚没说话,他点燃一颗烟放缓神经,袅袅烟雾燃气,一向玩世不恭的面孔变的严肃认真。
夏沁知道他在想心事,她并不打扰靠在座椅上小憩,这些日子两人的身体都有些透支。并不是接的客户过多,而是啃硬骨头实在耗费精力。过了片刻,罗孚熄灭烟,淡声说:“我猜到了。”
“是跟王宁交谈中发现线索了?”
“嗯。他言语中透出对刘芳很强的爱恋,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呵,情人眼里出西施,甚至会担心我这么一个大帅哥爱上他还没出月子的媳妇,你说这是得有多爱,怕是在恋爱期追求刘芳的人就不少,虽然结婚多年,但他潜意识里留存的观念还没有改变。”
夏沁淡淡一笑,“你发现的恐怕不只是这个吧?”
罗孚眨了一下眼睛,控制了下嘴上的弧度,“嗯,到底是多年夫妻,王强不会感觉不到刘芳的隐瞒。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大多数女人心里藏不住事,只要是与爱人有关的,芝麻大的小事也会被无限放大,有什么不快就想说出来,不然就委屈痛苦抑郁。男人则是隐忍不语,靠运动或是饮酒抽烟发泄,同样都是因为爱,表现却不尽相同。”罗孚看了一眼夏沁,“你催眠她了?”
夏沁点头,“虽然结果出乎我的预料,但也算是有进展。”她简单的把催眠的过程告诉了罗孚,罗孚听了之后呼了一口气。
“这么说也许是因为刘芳年幼时曾经溺水的遭遇导致她现在对孩子的过度担心与疼爱,这点倒也解释的通。只是催眠过程中含糊的另一人到底是谁,你说会不会这个人是她假想出来的?假想有人救了她?后来催眠过程中说的父亲救人其实救的也是她自己,母亲哭也是因为害怕担心女儿。因为经历的太多悲痛,她才会把这不幸影射到孩子的身上?”
夏沁看着罗孚,“为什么这么说?”
罗孚目视前方说:“在跟王宁谈话的过程中,我能明显的感觉出他内在的暴躁。”
夏沁抿了抿唇,罗孚继续说:“他是一个聪明的男人,你说过,警察这职业本就比常人敏感。最开始我们都看出他情绪中的焦躁与有所隐瞒,都以为是因为他得罪了人所以让刘芳有了被害妄想症的情形,可我跟他聊天的过程中谈到工作时,他并没有任何的不安与焦虑,反倒是说到刘芳,他虽然强忍但总是能透出些蛛丝马迹,是我们误会他了。”
“你是说他潜意识里知道问题是出在刘芳自己身上?”
“嗯。”罗孚点头,调侃的笑:“其实有时候男人的第六感不比女人差。”
夏沁摇了摇头,“虽然这样看来都能解释通,但是既然这样刘芳为什么会对欢欢的态度恶劣?我催眠前见到了欢欢,刘芳的第一反应就是目光向下转移,这说明她是内疚自责的,她很清楚自己对孩子怎么样。而当我夸奖欢欢时,她眼神中的喜悦也是真实的。”
罗孚皱了皱眉,夏沁继续分析:“还有一点可疑,如果真的仅仅是童年遭受到了意外所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刘芳为什么要隐瞒王宁?要知道女人本能是希望能够示弱以博得同情的,从另一种角度激发男人的保护欲与呵护情怀,刘芳不会不知道王宁内心的不痛快,却依旧隐忍,我们一定是疏忽了什么让她极力隐瞒的原因。”
刚刚才有的拨开云雾的明了感此时又被雾霾笼罩,罗孚重重的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再麻烦一趟了。”
“你是说去找刘芳的父母?”夏沁看着罗孚,罗孚点头,夏沁玩味一笑,“那fl怎么办?上一次的爽约她可就在安奈着脾气,你现在又把人家扔一边,就不怕她爆了?”
罗孚撇嘴,“真是后悔当初没听你的不接艺人,烦躁啊,烫手的山药扔不出去了,她嗓子不行,停止了大部分宣传,可我也得继续工作不是,我哪儿有她的好命,我的老板可是黄世仁啊。”
夏沁的笑容愈深,她意味深长的看着罗孚,“罗先生,我在你的脸上没有看出丝毫的痛苦,反而看出一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骚气。”
罗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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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事先跟王宁打了招呼,所以刚到刘芳父母家门口时,二老就已经迎了出来。不愧是书香门第,二老浑身都透着饱含诗书的知性,刘父风度翩翩,谈吐儒雅,刘母则是与刘芳有些相似,不善言谈,看着俩人拘谨害羞的笑着,四个人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进了客厅。
客厅内,刘父坐在藤椅上神色如常,刘母则是站在他身边,手紧紧的抓着椅背。
罗孚看了眼刘母的手,他望了夏沁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内心都是有些诧异的。不是第一次走访病患的家属了,大部分家属对于两个人的到来都是报以欢迎以及期待的,个别也有不屑于轻视,但像是这种不安还是第一次遇到。
刘父似乎看出俩人的诧异,他解释:“不好意思,我老伴的耳朵因为年轻的时候受到了刺激,有些神经性耳聋,声音小一点她就听不见,最近因为孩子的事儿身体又不好,高血压犯了。”
“哦,明白。”罗孚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他拿起茶杯吹了吹茶叶,夏沁则是忍笑似的抿了抿唇,估计罗孚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慌了手脚,正拖延时间调整思路。
“是这样的叔叔阿姨,我们这次拜访您二老主要是有关刘芳焦虑的问题,来之前想必王宁跟您说了一个大概。”罗孚开门见山的说着,刘父扶了一下眼睛,点头:“是的,我都知道了。哎,这孩子啊就是心事太重。”
罗孚瞥了夏沁一眼,夏沁微微垂下了头,从包里掏出了记事本。
“我们的初衷是尽快治好刘芳,但是您的女儿似乎有所隐瞒,我们经过第一次催眠发现她的异常跟童年的经历有着很大的关联,但她现在又拒绝交流,所以我们才来拜访您。”
“拒绝交流?”刘父声调提高,“怎么会这样?”他紧张的看着罗孚。
夏沁在纸上写上音调变化、扶眼睛,焦虑、不安、隐瞒几个字。
罗孚叹了口气,“我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一直盯着刘母看。刘母也一直盯着他的唇看,似乎在认真的读着唇语,当她看罗孚说拒绝交流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被罗孚锐利的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