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玛蒂尔达也僵住了,脸骤然变得煞白。“您以为这是害怕吗?谁会像您一样六亲不认?我不明白您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果然是没教养的人的后代……”夏洛特也怒视着萝拉。
不好,眼见就又要吵起来了。
夏尔把心一横。
“够了!”这个疲惫的中年人,伸手扶了扶额头,“你们真是的,平时就算了,这样艰难的时候还不让我休息一下,还要吵,还要吵……难道非得看到我被人踩到烂泥里面去才开心吗?难道非要让大家都完蛋才舒服!”
一边偷换概念平息事态,他一边拉着夏洛特离开。“今天,只有今天,我请求你们不要吵架了,好吗?至少让我能够安静地想一想明年应该怎么办!”
在夏尔貌似理直气壮的责难下,其他三个人也收了声,勉强恢复了平静。
萝拉和玛蒂尔达目送着公爵夫妇离开,接着各自对视了一眼,然后不再交谈,各自转身离开了。
“夏洛特,抱歉,”一边走,夏尔一边捏着夏洛特的手。“但是,今天不要闹出乱子了好吗?很多人都看着呢,影响太大。”
“…………”夏洛特张开了嘴,好像在说着什么。
因为音量太小,夏尔连忙凑过了耳朵去倾听。
然后……
夏洛特的左手突然揪住了夏尔的耳朵,用得力气之大,好像是要将他的耳朵给扯下来一样。
“啊!”夏尔先是痛呼了一声,然后赶紧闭上了嘴。发出了呜呜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好像耳朵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时候,这只手才松了开来。
“回头再收拾你!”夏洛特松开了揽住夏尔的手,径自向大厅内走去。
夏尔被一个人抛在了这个角落里,他的耳朵已经通红。现在还在剧烈作痛。
他抬起头来,然后发现了正以同情视线看着他的堂弟欧仁。
然后,他做了个手势,将堂弟叫了过来。
“还痛吗,老兄?”欧仁走到夏尔跟前,半是关切半是幸灾乐祸地问。
“还好。老弟,只这样已经不错了。”夏尔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压低了声音。
“等下你去告诉吕西安,叫他想办法留住玛蒂尔达。然后你去缠住萝拉,让她也不要走。”
“好的。”欧仁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
抛开了夏尔之后,夏洛特满心愤懑地朝大厅中央走去,心里充满了对丈夫难言的怒意。
我等下该怎么处置他呢?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大厅突然又响起了一阵喧哗。
她转头往门口看去。
原来,又来了新的客人——准确来说,是两位。
两位留着金色长发的女子。都是盛装打扮,亦步亦趋地向大厅中央走了过来。
一位穿着黑色的裙子,关切地看着旁边的人。时不时笑着打招呼;而另一位穿着华贵宫廷长裙,正用碧色的双瞳,毫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犹如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而客人们,正在为她们让路。犹如《出埃及记》中海水骤然向两边分开一样,这些名流勋贵们很快向两边列好。给突如其来、大名鼎鼎的德-特雷维尔女士让开了通路,这条充满了勋章和珠宝点缀的道路。就这样铺展在她的面前,犹如迎接一位王后一般。
就在两列人墙的两边尽头。两位金发碧眼的女子互相对视着。
这种略带冷意的气氛,很快就感染到了大厅中的宾客们,人们也停下了喧哗,然后面面相觑,互相传递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哦,传言就说克尔松公爵夫人和她的小姨子十分不睦,看来果然是并非虚传的啊。
她们会怎么样呢?现在就吵一架吗?
如果当着大家的面吵一架的话,就可以成为新年最佳的社交新闻了吧……几乎每一个人,都怀有恶意或者不坏恶意地期待着。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没有过了多久,大厅角落里镶嵌着宝石的巨大的落地式石英钟的三根时针,重合在了一起。
咚,咚,咚
新年的钟声随时响起。
啊,又是新的一年了啊!
伴随着这清脆的钟声,芙兰微微笑了起来,然后稍稍朝堂姐躬了躬身。
“新年好,夫人,祝您健康长寿。”
这种无机质的笑容,很快也传染到了站在另一边的公爵夫人身上。
“新年好,女士。”她满脸笑容,但是双瞳中却毫无笑意,“看到您还是如此美丽,我也十分高兴。”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两个人几乎同时笑了起来。
一边笑,芙兰一边往前走,慢慢地走到了夏洛特的面前。
客厅同时重新变得喧哗了起来,虽然几乎每个人都感到有些失望。
这时,夏尔也赶了过来,然后站在了夏洛特和芙兰的中间。
接着,他拿起了酒杯。
他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的亲信朋友、自己的党徒下属们,基本上都来了。
吕西安,阿尔贝,阿列克斯,克莱芒,普拉斯兰兄弟,孔泽…………这些人都齐聚一堂,穿着各自的制服或者华服,佩戴着各自的勋章。
这就是我花费了这么多年功夫所凝聚起来的势力啊。
这就是我为了夺回自己应得的一切,所应该依仗的人们啊……
他的心里,涌过了这样一丝感叹。
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必将成功。
“诸位,新年快乐!干杯!”
“新年快乐!干杯。”每一个人都同时给出了同样的回答,然后举起了酒杯。
就这样。特雷维尔家族的几位成员,以及他们的朋党们,就在这个豪华的公爵府邸当中,迎接了1860年的新年。
………………
宴会就这样持续到了深夜,几乎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
然而。再热烈的宴会,也终有完结的一刻,随着时间的流逝,此时宴会也进行到了尾声。
宾客们渐渐地向主人提出了告辞,先是那些不太熟的,然后是朋友。最后连阿尔贝和吕西安他们也提出了告辞。
而正如夏尔所期待的那样,萝拉和玛蒂尔达留了下来。而一直在和她们聊着天的芙兰和玛丽,也在夏尔的关照下留了下来。
虽然她们都已经有些疲惫,但是好像精神头还过得去。
“太好了。”夏尔点了点头。
“你还想干什么?”夏洛特十分不满地看着夏尔。“宴会已经结束了,还不送客吗?”
眼看夏洛特又要发飙。夏尔连忙朝角落里的欧仁使了个眼色。
“姐姐,我有个宝物想要送给你。”他的堂弟忠实地站了出来,吸引走了她的注意力。
“什么?”
“那东西叫摄影机!”欧仁用了好像献宝似的夸张语气,“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可以把人和物体都拍摄到相片里,比画还写实!”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将一叠照片扔到了桌上,“你们看!”
此时的摄影机和摄影技术。还相当相当粗糙,即使对这些人来说,也完全是一个新鲜东西——如果不是夏尔给出一些点子进行改良的话。恐怕还会更加粗糙吧。
在相片的吸引下,这些女子都走到了桌子前面,然后各自拿起了一张相片端详了起来。
“真的啊!”夏洛特看着照片,惊呼了起来,“这不是我们家吗?爸爸也在里面。”
“好奇怪……”芙兰也发出了感叹,“这是怎么办到的。感觉比画还要精细,什么东西都存留在了里面。虽然因此失去了艺术感,但是……确实很有趣。”
“是啊。好奇怪的东西。”
“有趣,我也要一台试试。”
这些已经因为年岁而变得成熟起来的女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恍惚间居然又找回到了少女时代的风采。她们因为得到了如此稀奇的东西,平素间积蓄已久的嫉妒和怨恨似乎也让了一步,各自端详起照片来,时不时地惊叹着。
“没错!照相机就是这样一个好东西,可以让一切都留在相片中。”旁边的夏尔笑着点了点头,“不用感到这么好奇,我们现在就可以试试啊,就在这里拍张照片。”
“我们……?”芙兰皱了皱眉头,然后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古里古怪的照相机,“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作用吧?”
“没什么,不用怕。”夏尔摇了摇头。
“等等,你的意思是……”夏洛特突然皱了皱眉,反应了过来,“我们一起拍一张照片?”
“是的,夏洛特,这是我的心愿。”夏尔诚恳地看着夫人,然后又看着其他人,“它能够把一瞬间凝固成永恒,最后升华成难以忘怀的回忆。我希望大家能够在今天留个纪念,留着这张照片,我就可以安心地去奥地利赴任了。”
初时,夏洛特紧皱着眉头,好像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最后,她还是在夏尔的眼神之下心软了,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吧,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拍一张,不过拍完就送客吧,时候已经很不早了!”
芙兰和玛丽对视了一眼,然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夏尔的提议。
“把一瞬间凝固成永恒,最后升华成难以忘怀的回忆……”玛蒂尔达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夏尔,微微地笑了起来,“好的,先生,乐意奉陪。”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了。
“我并没有奉陪您的义务吧?先生?”萝拉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是我请求您,满足我这个谦卑的愿望。”夏尔点了点头。
“那么,好吧,姑且让您开心一次。”萝拉点了点头。
然后,就在辉煌的烛光下,这六个人或坐或站,聚在了一起。
而欧仁则站在照相机之前,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准备好了吗?我数三下!”
“三……”
带着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大家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二……”
大家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仿佛是想要让夏尔在去奥地利之前开心一点似的,玛蒂尔达、玛丽和芙兰都露出了笑容,而萝拉,嘴角也微不可查地动了一动。
而此时的夏尔,突然好像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触。
多少年没有感受到了啊!
他感到内心一阵激动。
然后,他颤颤巍巍地拿起了右手,比出了一个“剪刀”的手势。
“一!”
几乎是同样的时刻,带着一种恶作剧的笑容,夏尔也大声喊了起来,“茄子!”
“啪!”聚光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愿此刻永恒。(未完待续)
ps:祝福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