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忽的,他眼睛一亮,扯住他的袖子,兴冲冲地提议道:“爹,你有臣子,也有大军,不如我们把娘抢过来,不让她当皇帝,让她当你的皇后,这样她不就能和我们在一起了?我不管别人开不开心,我只希望你能够开心,我也不想要后爹,因为十个后爹九个坏,如果他不给我东西吃,我会被饿死的。”
风宸被他童真的言语逗笑了,听他口口声声替自己着想,又有些感动,抚了一把他的脑袋,道:“有你娘在,不会让别人饿着你的,那个人,也不敢这么对你。”
话虽如此,他眼中却闪过一道锐芒。
他知道安笙对他有怨,无论如何,却不会让他伤害自己的孩子。
……
昭然,皇宫。
安笙正在镜前梳头,梳了好久都没有梳好,他的手一直是颤的,双目也没有焦距,仿佛魂飞天外,不知今夕何夕。
融阗在旁看了他许久,见他绞掉了一缕头发,却还无知无觉,不由得小心问道:“主子,您就要成亲了,不高兴吗?”
时至今日,融阗已无法将他当做一个正常人来看待了,即便他大多时候看起来像个正常的人。总觉得不看着点,就要出事一般,着实比小孩子还要让人捉紧。
安笙动作一顿,淡淡道:“我很高兴!”
话是这样说,他的神情却总显得有些焦虑,手也一直在抖。
“主子!”融阗欲言又止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很恨自己这张笨嘴,明明看出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如果行动能代替语言,解决问题也好,偏生他脑子也木,只会听从主子命令行事,换了自己,就不知道如何主张了。
“融阗!”安笙忽然抓住他的手,很紧。
离婚期不到一个月了,这本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他心里却总忍不住发慌。
融阗紧了一下眉头,却没有动,哪怕他的手被他扣得很疼。
“我很怕!”安笙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惊惶,梳子也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却仿佛能敲到人的心里面去。
融阗垂下眼睛,温顺道:“主子,我陪着您。”
怕什么,安笙没有说。
但融阗想说,主子,您没什么好怕的。
您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怕失去那个人吗?
可是,如果人死了,连怕这种感觉都不会有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您将自己放置得太卑微了,权势,财富,容貌,才华,您样样不缺,即便身有残缺,依然可以坐拥天下,富有四海。便是美人,即便您用不到,想要后宫三千,旁人又能说什么?
仅为着这一点执念,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真的是不值得呢!
您已无法生育,与她在一起,连累她也做不成一个正常的女人,只能不甘不愿地替别人养孩子,在不断的怨念中不断地煎熬着,且永无出头之日。
您没那份度量,对别人的孩子无私奉献,有朝一日,孩子长大了,也不会念你的恩,那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您若走的早,还有宋汐与你送终,念你一片痴心,得一个死同Xue。您若走的迟,做一个厉淳,又一个风宸,他们的子嗣可会让你有什么好的葬身之地?
只是,安笙是个十分固执的人,认定的事情,即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
“无论您做出什么决定,融阗都会支持您的。”
融阗若想要他安心,只能这样说,即便他心里已经叹息了千万遍。
到了晚上,安笙好不容易睡了,融阗吁了一口气,轻轻地给他盖上被子。
按理,宋汐今日应该宿在他这里。
别看那孩子平时闷声不响,却很有手段心机,安笙几次三番想让宋汐常住在这里,却都被宋汐以融融还小,离不开母亲为由拒绝了,她依旧轮宿在两边。
只是,一旦她要宿在哪一处,势必要将另一处的哄睡了,为了端平这一碗水,她竟也不嫌麻烦。
往常,宋汐这个时候早该来了,今夜却迟迟不见影子,安笙为了等她,明明很困了,却不肯睡觉。
他中午没有休息,融阗见他熬得眼睛都红了,不免劝他早睡。
安笙就说睡不着,兴许是无聊,他竟让融阗唱曲,说唱的好了,说不定就能将他哄睡了。
融阗窘迫得不行,他哪里会唱什么曲,不过是年幼时做流浪儿,饿的走不动路时倚靠在某户人家的篱笆墙外,听院内的妇人哄睡小儿子,唱的约摸就是摇篮曲。
悠扬的小调缓缓流淌在温馨的小院里,那时,他好希望自己也能有个家,也不一定是家,有个安身之所就很好。
融阗就磕磕巴巴地唱了,大抵他实唱的不太好,把个安笙逗得直笑。
融阗看他笑的时候,眼角有两道细纹,不笑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安笙也会长皱纹了。
他曾是那么漂亮鲜亮的一个人,忍受不了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如今,他却连镜子也不想照了。
融阗不由得感叹,再美丽的容颜也禁不住苦难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