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顺治行营。
江宁大捷传来,满蒙将士俱是为之振奋,不过年轻的天子却有些不悦,因为安亲王岳乐做了一件让他很不高兴的事。
“你们告诉朕,海匪都撤兵了,岳乐还跑去江宁做什么?他是要和郎廷佐那个奴才抢功吗?”
顺治将岳乐的奏疏扔到索尼、鳌拜等奴才面前,气急败坏道:“江西巡抚张朝璘连派数拨急使,言称粤匪攻势甚猛,赣州重镇已失,省城南昌岌岌可危,朕特意下旨叫岳乐带兵去江西援救张朝璘,坚守以待朕的大军。他倒好,不管江西危局,却是领军奔了大胜的江宁,你们说,他想干什么?”
主子对安亲王不满,做奴才的可不能跟着帮腔,说一千道一万,主子和亲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做奴才的要是掺在中间,弄的不好就是挑拨主子,抄家灭门都是轻的。故而索尼可不敢也跟着说安亲王不好,说这位亲王八成就是抢功去的,而是小心翼翼的道:“主子,奴才以为安亲王往江宁去是对的。”
“对的?”
顺治很不快,索尼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海匪兵临江宁城下时,岳乐在安庆动都不敢动,海匪一退,他便着急上火的带兵去江宁,不是抢功又是什么?
索尼忙道:“主子,郎廷佐奏称,海匪大军其实并未撤走,而是控制了长江出海口,现兵船集中于平洋沙、稗沙一带,所以奴才认为安亲王带兵去江宁是对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郑贼不死心整兵再犯江宁,有安亲王亲自坐镇,再有他带去的北方数省绿营,这江宁便不复上次危险,要是指挥得当,及时封锁江口,甚至都有可能就此歼灭海匪,永绝海寇之祸。”
听索尼这么一说,顺治面色稍缓,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怪错了岳乐,正要开口说话,内阁学士巴哈纳捧着份奏疏急急进了大帐。
“禀皇上,苏松提督马逢知上了折子,说郑贼有意请降议和!”
巴哈纳是太祖努尔哈赤侄子、三祖索长阿曾孙,宗室中有名的贤臣,去年顺治设内阁时特旨召他入阁,授予中和殿学士,在内阁之中排名第一。这次顺治亲征,内阁随军的便是巴哈纳、额色黑,另外一个则是汉官金之俊。因是宗室,巴哈纳在顺治面前自然不像索尼他们一样自称奴才,而是以臣自居。行营大小事务凡经内阁处置的也皆是由巴哈纳处置,换言之,这巴哈纳便是大清朝的内阁首辅。只不过因为有议政王公大臣会议在,另外大清国情不同于明朝,以满州御蒙古、汉军,以蒙汉御绿营,等级制度森严,加上还有上三旗下五旗区分,外有满州将军,内有议政大臣,所以巴哈纳这首辅的权力远远不如前明首辅。但眼下在行营,巴哈纳的地位也是和索尼、鳌拜等同的,并不被他二人压制。
巴哈纳带来的消息把顺治愣住了,失声道:“有这事?折子在哪,速于朕看。”
索尼和鳌拜也被这消息惊住。
巴哈纳忙将刚收到的马逢知奏疏递了上去,顺治接过一看,马逢知在折子上说海匪舟师自从南京撤退后便顺江驶至崇明,听闻郑贼曾召集诸将军议,说郑军虽在南京城下受挫,但全军犹在,犹其水师未受多大折损,故可重新夺回崇明以作老营,安置家眷之后再行整顿,重图进取。
马逢知认为郑贼所谓的重图进取显然是对图谋南京不死心,想以崇明为基地休整其部,然后再度挥师入江攻打南京,所以他加派了崇明驻军,以使郑军无法重新占领崇明,如此他们便不能在海口久呆。时日一久,不退也得退。这一点倒和两江总督郎廷佐的判断不谋而合,二人都认为郑军在崇明盘踞是有整兵再犯之意。
果然,郑军在崇明海面待了两天后就发兵攻打崇明,但都被马逢知击退。数日前,马逢知营中突然来了郑军的使者,说郑森想和大清议和,请马逢知代为上禀清廷。考虑到朝廷一直和郑森有和谈之举,马逢知便写了急递为其请降议和。
顺治看完之后,抬头问索尼他们:“你们怎么看郑森请和之事?”
索尼刚才就在想这事了,当下就道:“奴才以为郑森经江宁大败,已经无有从前意气,又攻崇明不得,其部军心定然焕散,故而请降议和之事八成可信。”说完,看了眼一直没吭声的鳌拜,又道:“这是奴才的愚见,到底是否要和郑森议和,还得主子自己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