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以来,他本以为他已经在大周国破的时候死在宫里了,可没想到他辗转逃到了高昌,代替高昌王做了高
昌的一国之君。
所以,在他开始怀疑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更加意识到,自己周围的敌人的太多了,自己一步行错,就必然满盘皆输。
于是,他再愤怒,再痛恨那样的处境,他也不得沉下气来,哪怕他那样伤了她的心,哪怕她那样误会他离他而去,他也坚定不移的要去完成自己心中的夙愿。
因为,这些宿敌不除,南楚永远不可能安宁,他与她永远也不可能有能真正相守的日子,只是这一天真的来得太过漫长了,漫长都快要耗尽了他的一生。
在那些病重的日子,若不是因着记挂着她和孩子,他估计真的不可能坚持着让自己活下来,也正因为他们还在等着他,所以他不得不让自己活下来。
高昌王被他说破了身份,一时有些尴尬与震惊,“你既都知道了,那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地在高昌隐瞒身份,等着能够重新回到燕京称帝的时候,可是他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孱弱的少年,有朝一日能驰骋沙场,君临天下,做到了他一生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即便,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可是他却无比痛恨这样的人,所以他想尽办法,让阚玺来接近南楚,图谋能从他的手里夺回一切。
他也本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就在方才那一刻,他还觉得自己是胜利在望的,可是在他死而复生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真的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当年第一次见面,他就想要取了朕的性命,这么多年,你都还是不改初衷啊。”谢诩凰冷笑哼道。
他曾经真的想做他的好儿子,可是他的父亲却视他为仇敌,一心想要杀了他。
他不喜欢生活在这样冰冷的皇宫里,可是偏偏他又在这个地方,即便他厌恶得想要逃离,却又还是不得不在这里生活着。
所幸,最终他还遇到了他,遇到了他心动的,深爱一生的女子。
“你本就不该出生在这宫里,朕也没想过要你这个儿子。”高昌王厌恶地道。
他也不曾想,自己的一夜露水姻缘,竟会造就出这么一个祸害。
“如今,不是你想不要朕这个儿子,而是……朕还想不想要留你的狗命!”燕北羽高高站在玉阶之下,俯视着站在下面的高昌王一行,冷漠地恍似看着渺小的蝼蚁,目光难掩森然杀意。
早在儿时,他想杀死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再当他的儿子,虽然他身上还是留着他的血,但这个人与他之间,只有生死相杀的仇敌,永远都不可能是血脉相承的父子。
不仅是高昌王,便是庞宁,也有些坐立不安了,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北齐还有高昌暗中谋算的那一切,这个人都一清楚,那么他的所做所为,他又何尝不会清楚,如今将他们都聚集在这里,,只怕是要一起清算了。
当初,王府传出他驾崩的消息之时,他也是不敢相信的,只是那个时候长孙晟又带兵围攻燕京,他无暇去插手他的丧事,于是便都是镇北王府他那些亲信去操办的。
而这一切,也早就他谋害好的,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件事由他去经办,一定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所以他一直留着贺兰关的大燕余孽,一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到北齐王来,二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无法去注意到其中的可疑之处。
他早该想到,派了房将军那些人去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有打下贺兰关,那时候他就该有所怀疑的,或是早想到了,何至于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他用他的死,设了一个惊天大局,将他,将北齐,将高昌,将所有那些盯着他,盯着南楚疆土的人都算计了进去,他们都以为最后胜出的会是自己。
可是到头来,最后的赢家,却是他们都以为已经必死无疑的人。
现在,北齐王手里的枢密卫损耗了,他手中的兵力也折损无几,高昌的密宗侍卫也剩不下几个了,他才真正现了身,内有天机阁那一班亲信,外有房将军等武将的数万兵马。
想必,那道调他们前往北疆的圣旨也不过是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保存这些人的兵力,以便在这最后关头,由他一手掌控燕京城所有的一切,包括他们这些人生死性命。
“南楚皇,这是要跟我们一个一个地清算旧帐吗?”几方之中,倒是谢承颢显得还算淡定从容,虽然有因为他的死而复生而震惊,但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
一边在殿中与他周/旋着,一边暗自思量着,自己还有多大的机会能顺利脱身离开燕京,已经到了这一步,他知道自己输了。
所以也没必要再殊死相争,重要的是先保命撤退回国再做打算。
“难得,你们能都聚在这里,当然该算算旧帐了。”燕北羽负手站在玉阶之上,一派睥睨天下的王者之仪。
现在,他们任何一方都没有再与他较量的本钱了,生也好,死也罢,都是握在他手里了。
“好啊,南楚皇想要与朕清算什么?”谢承颢冷笑道。
燕北羽扫了一眼冥河,“东西给他。”
冥河捧着一卷圣旨到了谢承颢面前,打开之后才交给他。
谢承颢打开扫了一眼,冷然笑道,“废后诏书,朕不记得朕何时写过这样的东西。”
“这是朕替你写好的,自今日起,上阳郡主霍宛莛与北齐再无干系。”燕北羽沉声说道。
她不会再是北齐王后,也不会再跟他姓谢,她只会是他身边与他相守一生的女人。
纵然,那便只是个夫妻的名份,他也容不得他占着。
谢承颢有些好笑,道,“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人,敢替朕下圣旨。”
“朕不是替你下,而朕下给你的,手下败将。”燕北羽冷然说道。
谢承颢将圣旨随手一扔,冷笑道,“南楚皇就那么笃定,朕就必然是手下败将了?”
“难道不是吗?”燕北羽道。
谢承颢望了望一旁沉吟不语的谢诩凰,又望向玉阶之上站着的人,说道,“朕忘了告诉你,璟儿还有一个双生妹妹叫沅沅,此刻还在北齐宫里,小丫头聪明伶俐,与他倒是相似到了有点。”
所幸,他离开中都之前,还把沅沅留在了中都,否则自己才是真的一败涂地了。
“是吗?”燕北羽却显然没有因为他的威胁有任何慌乱,远远望了一眼殿外,“朕想,她大约也回来了。”
话音一落,冥河打开了太极大殿的大门,很快便听到有孩子的声音传来。
“哥哥在哪里?”
“一会儿就见到了。
“娘亲在哪里?”
“说了一会儿就到了,你这小毛丫头,废话怎么那么多。”龙靖澜扛着一岁多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儿到了殿外。
沅沅骑在她的肩上,远远就看到了殿内的谢诩凰,兴奋地招着小手,“娘亲,娘亲……”
——
耗子兄,你输得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