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个地方很久以前倒是来过一回的,那个温泉别苑还小住了两天。
“那一会儿去瞧瞧,若是喜欢咱们就多住几日。”燕北羽笑语道。
“你不用公干了吗?”谢诩凰道。
“事情都交待好了,离京里也不远,若真有什么事,府里会来人通知的。”燕北羽道。
谢诩凰跟着他在山上踏雪漫步走着,思量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知道这山上的梅花树是谁种的吗?”
燕北羽愣了愣,笑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就是好奇一下干这傻事的人是什么人。”谢诩凰道。
“听下的人说是那个温泉山庄以前的主人种下的,让人在这山上种了好几个月,过了两年这山上就开满了梅花,这附近的人就将这山叫做了梅山。”燕北羽一边走,一边说道,只是语气中却有着一丝莫名的叹息。
谢诩凰奇怪地瞧着他的背影,四下瞧着雪地里傲雪盛开的红梅,有些郁闷地皱起了眉头,渐渐忆起了一件久远的往事。
十岁那年,燕京还不叫燕京,它还是属于前朝的帝都。
这里是南宫家和长孙家的祖宅,她跟着老太后一起到这里探亲,那时候新得了一匹小马驹,骑术还不太上道就兴奋地骑出城,结果马儿失控了在这附近的山里摔伤了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栖霞山庄的主人救了她,还给她治了脚伤,那是个病恹恹的少年,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人却是冷冷清清地不爱说话。
可她却是个天生爱热闹的性子,脚上伤了又不能乱跑,就一直在他跟前喋喋不休地说话,也当是交了个新朋友。<
她只记得他姓君,因为体弱多病冬天就在这里休养,平日里也甚少出门,她笑他活得无趣,说是出了门的风景好着呢。
他说外面都是白雪一片,哪里有什么好瞧的,她说若是附近山上都种上梅花的话,到了冬天他住在这里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就算不能出门看,在栖霞山庄也能闻到梅花的香气。
他笑言,说他回头就在这山上种上梅花,等她来年冬天来一定让她看到一座梅花山。
她在山庄住了两三日,脚伤好些了便道别了,在她跟老太后离开这里之前,栖霞山庄给她送回了她丢失的马,当时起程走得急,她也没来得及过去向他道谢。
这一走,便是好几年,直到后来父帅带兵攻下燕京,长孙家称帝,改立国号为大燕。
她才随母亲他们来到燕京,到了这里的第一件事,她就来栖霞山庄拜访过那位故友,只是山庄人去楼空,一个人也没有。
她也在燕京城打听过姓君的人家,却并没有找到姓君的,想着她可能不是住在这里的,大约只有冬天才会到这里养病,于是等到冬天又过来了一趟,不过这里已经没有人。
之后,她又陆续来看过几次,一直都没有人住进来,就连房子因为年久失修渐渐破落了。
她想着,那人一直病恹恹的样子便想他是不是最终没熬过来病逝了,只是到底是怎么样,她也无从去打听。
时日一久,也渐渐淡忘了。
直到今日故地重游,才想起这么一桩往事来。
她跟在燕北羽的身后走着,一心想着这件事,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往山下走了,脚下一不留神就险些栽了下去。
燕北羽一伸手臂扶住了她,得意地笑了笑,“还说自己不是三岁孩子,自己会走路,你就是这么走的?”
谢诩凰站直了身子,哼道,“踩滑了而已。”
“走不了,我背你下去。”燕北羽道。
出府的时候倒没注意,她那短靴鞋底比较滑,确实不怎么适合在雪地里走下坡路。
“我有手有脚,不用你背。”谢诩凰挥开他扶着手,大步走在了前面。
“喂,你慢点。”燕北羽在后面叫唤道。
她听到声音,却反而在前面越走越快,结果乐极生悲走在陡坡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滚了下去,直到滚到了下方不远的空地才停下来。
燕北羽不仅不慢地走下来,看着还倒在雪地里的人失笑道,“叫你慢点,你还不听。”
谢诩凰恨恨地从雪地里爬起来,“你不拉我来这鬼地方,我能摔下来吗?”
“好好好,都是为夫的错。”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抚去她身上的雪渍。
谢诩凰一听到“为夫”二字,心头瞬间又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燕北羽瞧着她有些冻红了的脸,道,“前面不远就到山庄了,你衣服也有些潮了,过去歇会儿换身衣服,省得回头着了风寒。”
“着风寒,也是你害的。”谢诩凰没好气地说道。
“好好好,我害的。”燕北羽好脾性地说道。
为免她再摔倒地雪地里,他特地牵着她走了,怕走太快她走不稳,特意放缓了步子。
好不容易走到了温泉别苑的外面,谢诩凰一抬头瞧着门口的匾额,瞬间怔愣在了那里,喃喃念着上面的字,“踏雪山庄?”
“怎么了,很奇怪?”燕北羽扭头笑问。
“谁取的?”她定定地望着匾额上的字,问道。
“我取的,你有意见?”燕北羽说罢,一边朝里走,一边催促道,“快进去吧,外面风怪冷的。”
谢诩凰站在风雪里,不可置信地望向走进庄内的人,“难道是他?”
当年,她与那姓君的少年告别之际,他说若是这里种满了梅花,这山庄是不是也得换个名字。
她说,叫踏雪寻梅,就叫踏雪山庄。
她清楚的记得,她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破旧的匾额上还是栖霞山庄四个字,如今燕北羽买下了这里,却改名成了踏雪山庄。
半晌,她冷静下来,或许只是巧
合吧,毕竟踏雪寻梅四个字,也没那么特别,她能想到,别人也一样能想到。
可是,当她踏进了山庄里面,看到里面熟悉的景致和陈设,不得不惊叹得失去了语言。
如果山庄的名字只是巧合,那这里面一花一草,一亭一阁都是当年她住在这里时一样的样子,总不可能还是巧合。
她蓦然想起,那次跟燕北羽在霍王庙时,她问她是不是认识上阳郡主。
他说,有过一面之缘。
大约,说的便是他们在这里的相识吧,只是时日久远,他早已不是那个病弱少年,且也不是姓君,她也就一直没想有想去,到底是在何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而今,一切终于有了答案,她当年几番辗转没有找到她,却在多年之后以这样的方式,又与他相逢,重新来到了这个最初相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