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荻秋涂了伤药后,为了庆祝三人平安归来,大伙便热热闹闹地忙活了起来,又用火盆将屋子烘得暖暖的,又买了酒菜烫着热着,只等汐晨回来,让孩子们都见见这位脸上总是带着灿烂笑容的神秘少年。
然后,汐晨却并没有来,大概未时左右,他就雇了个闲汉过来传话,说今日走不开了,明儿再抽空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辛韵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感觉心底的怪异又增添了几分,只是欲待仔细分析,又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权且搁下。
经过五个多时辰的充足睡眠,次日凌晨,辛韵的生物钟再次准时将她从睡梦中唤醒。看了一眼身旁仍睡得很香甜的红椒,辛韵悄悄地将小丫头搁在自己身上的手抬起,把柔软的枕头塞入她的臂弯之中。
小丫头含糊地梦呓了一句什么,小嘴咂巴咂巴了两下,又睡熟了过去。前晚那场意外,说起来,还是这个小丫头受惊最重,毕竟她就是再早熟也不过是个*岁的小姑娘而已,又一直担着心吊着胆的,着实是够呛的了。
整理好衣裳,辛韵轻手轻脚地开了门,站在院子之中。
天光正朦朦胧胧,墙外,人们早起发出的各种声响远远近近地传了过来,从表面上来看,似乎并没有因为前夜里的那场大变故而受到什么影响。
实际上,对于绝大部分一直被这个官老爷那个官老爷统治的老百姓来说,只要不打战,确实是换了谁来治理这座大兴城都没什么大区别。有时候反而正因为有了这些上流社会的起起落落,才让他们劳困单调的生活增加了更多聊以消遣的饭后谈资。
辛韵本来也希望成为这样的普通人,不用去担忧潮起潮落的生生死死、荣耀耻辱,可她没法改变这个身体的血统,更无法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被云府这个出身所牵连,只因云府的七小姐虽然“死了”,可这纸到底能不能永远包的住火,现在还未可知,何况,荻秋等人可是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这倒不是因为她因感激红椒和荻秋的援手而早就天真主动地选择坦诚相告,而是在她根本还不自知的时候,就已被孤儿们认了出来。却原来,在她还没有成为云姝之前,这具身体的原主儿就已经和孤儿们打过交道了。
那是去岁威国侯云风的四十生辰。虽说这个时代素来都宁过三十九也不过四十生辰的习俗,而没有如往常般大肆操办,但为了给自己积福积德,候府还是特地搞了一场为期三日的施粥活动。
大兴城地处边境,冬日素来严寒,但凡有点闲钱的人家冬日都是窝在家中的多,很少会出来受罪。候府的正经主子们既想要好名声,又不愿意自己亲自受罪,便把所谓“主持”的名头指派给了最不得宠的七小姐云姝,让她亲自来为百姓舀粥。
似这等好事,缺衣少食的孤儿们自然不会放过,便除了不能吹风的穷秋外,荻秋土豆青芹红椒蚕豆豌豆还有莲藕都是日日全体出动,而且每次都会领完又去排一次。荻秋和土豆都是年长皮薄的,不好意思装作还没领过,红椒蚕豆等孩子却不管这些,和他们同样做的还有很多小孩子,为此,大家甚至还偷偷地互换了衣服。
能做云府管事的都有一颗机灵心兼对一双雷达眼,马上就发现孩子们这套把戏,自然不允许孩子们占候府的便宜,为了杀鸡儆猴,他立刻抓了一个眼熟的小孩想胖揍一顿,好巧不巧地正好抓到了蚕豆。
就在蚕豆眼见要遭受教训的时候,云姝发话了。她虽然懦弱却很善良,看到这些孩子一个个都面黄肌瘦衣裳单薄,排队时都被凛冽的北风吹得一个劲哆嗦,早就心生怜意,看到他们还要被打,居然难得的鼓起了勇气,以既然是在行善,便应该为威国侯多多积德为藉口,硬是压下了管事,甚至还亲自给每个孩子再多施了一碗粥。
孩子们虽小,却也都是知道感恩的,热粥喝进嘴里,更是暖在心中,也从此都记住了那一张美丽温柔的笑脸,所以当她送肉包给豌豆吃,又赠银两给蚕豆的时候,就已被蚕豆和红椒给认出来了。只是当时因急着给豌豆看伤,又见她一身低调打扮旁边乳娘那么紧张,才什么都没说。不曾想,没过多久,荻秋和红椒却反过来把她救回去了,也是因此,所有的孤儿都知道了她的身份。
只是,人性这东西,太复杂,从来都没有绝对的考验,而且从长远的角度来考虑,她身怀神秘空间就是个最大的原罪。若是以后一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彼此关系太亲密,就怕百密一疏总有一日会不小心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讲,这些风险,她冒不起也不能冒,必须未雨绸缪在先。
等威国府谋逆这场风波过去一点,就走吧!她既然不是真正的云姝,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亲人,那么,这以后长长的人生,总要自己一个人去闯的。
不过,红椒他们都还小,豌豆和莲藕更是需要人照顾,看在这一场交情的份上,在走之前,能多给他们留下一些东西就多留一些吧。别的不敢奢望,唯愿他们都能平平安安地长大,等长大了,天大地大地就要他们自己去拼搏了。
想到不得不放弃这份已经慰藉了自己好一段时间的温暖,终究还是要孤独一人只身上路,辛韵不由地惆怅了好一会,最后才强迫自己丢开这份小女儿心态,凝起意识,遁入空间点了点剩下的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