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码头,水兵被缆绳悬在半空中,顶着寒风清理船身附着的海藻、贝壳。一包包昂贵的英炭扛上军舰,换掉了那些只能烧出黑烟却打不起蒸汽的碎煤末子。
海荣、海琛两艘巡洋舰、楚有、楚泰、登瀛洲等十一艘炮艇、一艘鱼雷艇,外加一艘运输舰,一艘医疗船,除了出访美洲的海圻号重巡洋舰之外,整个长江舰队全须全影的摆在了江边。
柴东亮站在海荣号的舰首,满脸的堆笑的和水师军官寒暄,对他们弃暗投明之举赞不绝口,心里却在淌血!
作为一个伪军事迷,柴东亮第一次知道军舰的锅炉不是什么煤都可以烧的。现在中国南北隔绝,开滦矿的煤无法供应,而安徽本地的煤不适合军舰使用,柴东亮只好花大价钱从洋行购买进口的威尔士白煤。
养不起啊!
海军的官兵齐集码头,站的笔直行礼。汤芗铭换了一身蓝黑色的海军将官礼服,金色的纽扣熠熠生辉,黑红的脸膛泛着油光,显得格外精神。
“都督,除了海圻号之外,长江舰队悉数在此,程璧光管带是个晓事的,我相信他如果知晓我们已经投身革命,必然会从美洲返航!”汤芗铭指着舰队,言语中三分谦逊却带有七分的骄傲。
陆凯、方清雨看的眼睛都不够用了,他们是第一次见到中国的舰队,总觉得看不够。
“都督,水师既然投身革命,自然是要为革命出一把子力气,只是兄弟们两个多月没关饷了,都督是否能发些恩赏安一下兄弟们的心呢?”汤芗铭趁着兴头道。
一听这个,柴东亮就头大,恨不得直接告诉他,别提钱,提钱伤感情!
满打满算藩库就只有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筹办光华银行替那些票号、钱庄收拾残局打发烂帐,安抚地方百姓,就用了一百万,虽然算是借给他们的,但是毕竟真金白银的拿出去了,安庆、芜湖的十个营头四千多新军,军饷、伙食、服装,每月也是三万多块龙洋的开销,训练打靶所需的子弹、火药这还没算,军咨府的文员也是精简掉了不少人,就为了省几个饷银,安庆内修械所添置了一些机器、设备,款子已经打给洋行了,这又是十几万。
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啊!
柴东亮恨不得脸上带上麻将面具,干脆就把芜湖、安庆的大户都绑了肉票,逼他们拿钱出来。
“都督,是否有困难啊?”汤芗铭见柴东亮半晌无语,试探道。
柴东亮心里疼的割肉,脸上却一片轻松:“汤司令说的什么话?弟兄们苦了这么多日子了,既然来投我安徽革命军,这里就是你们家了!军官一个月二十块,士兵一个月十块,今天就关饷!”
汤芗铭激动的道:“弟兄们穷途末路来投都督,蒙您不弃收留,今后水师弟兄就为都督洒血卖命了!”
柴东亮拍拍他们的肩膀道:“别说这个了,好好的休息几天,炮弹、火药我给你们补足,锅炉也刮刮,今后还有重用你们的时候呢!”
高铭急匆匆的从远处走来,千层底布鞋深一脚浅一脚,沾满了新鲜的泥土。
“都督,克公(黄兴字克强)和宋公(黎元洪字宋卿)联袂来电,称汉阳已被冯逆国璋攻破,武昌危在旦夕,请都督无论如何也要出兵解救!”高铭看样子是真急了,跑的满头大汗。
柴东亮倒是不紧不慢,点了根烟笑着道:“远水不解近渴啊!”
“都督,武昌首义之都,如果有失全国震动,革命大好形势将毁于一旦啊!”高铭苦苦哀求。
这老家伙怎么对武昌的事情如此上心?每次武昌来了告急的电报,他都急的像火烧屁股!
“这样吧,给克公回电,我让海军去他解围!”柴东亮指着下面的舰队道。
高铭大喜过望,急忙道:“我这就给武昌打电报!”
“慢!”
“都督还有什么吩咐?”
柴东亮抽了口烟,轻轻吐了个烟圈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安徽军咨府的财政情况,你是深知的,出兵的银子从哪里筹措?”
他说的是实话,现在安徽军咨府的财政已经接近破产的边缘,一直只有出处没有进项,芜湖工业园区刚开始动工,短时间不可能有产出,光华银行也才刚刚开业,信用还没有建立,也不可能马上就有大笔进项。柴东亮既不愿意勒索富商,也不愿意搜刮小民,怎么可能不拮据!
“都督,那你说怎么办?这已经是火烧眉毛了!”
柴东亮笑着道:“你给克公和宋公发电,让他们给我打五十万块钱的开拔费。”
“五十万?这似乎多了些吧?”高铭没想到柴东亮的胃口这么大!
柴东亮笑道:“不多,武昌藩库有三百万,江西和湖南,又给武昌各自协饷一百万,足足五百万啊!咱只要十分之一,不多!”
高铭一下子愣住了,柴东亮远在安庆,怎么对武昌的财政情况那么了解?
“去吧,就按这个意思拟电文,让他从武昌的汇丰银行打款!”柴东亮一摆手道。
高铭又看了一眼柴东亮,见他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只好一溜小跑的走了。
陆凯不禁咂舌,低声对方清雨道:“咱们都督真行,连黄克强的秋风都敢打,今后恐怕连孙先生的竹杠都要敲一敲了!”
方清雨面无表情道:“咱都督又不会屙金溺银,没钱他也没辙!要不把你填锅炉里当英炭烧?还是填炮膛里当炮子炸冯国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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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军政府
蛇山有名黄鹤山,山腰的黄鹤楼是武昌最著名的景观,李白曾经在此吟诵:“古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之千古名句。
蛇山南麓阅马场北端,一座二层红色西洋小楼被山色掩映,晓得格外妖娆。这里原先是湖北訾议局大楼,现在挂起来武昌军政府的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