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又低点默念了几句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我打了个响指,祈祷室的大门瞬间就被潜藏在周围的爬虫锁住了,部分爬虫合体转化成一个录音变声器,来回答外面看守的问题。教主被响指吸引看向了我这里,我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站到了他面前。
“你好,初次见面,很抱歉我不能和你坦诚相见”我让盘踞在我脸上的爬虫调整了下位置,露出了我的眼睛。“但我确实是久仰你教派的大名,出于好奇来登门拜访,请问你可以简单介绍一下吗?”
被爬虫扭曲过的声音听上去很有礼貌,再用平常的说话方式恐怕会被熟人认出来,我调整一下自己的措辞,但愿这位教主能看在我如此礼貌的份上让我和平解决这次调查。
教主愣了愣,露出了一个微笑,不得不说能支撑起整个教会的人物果然不一般,他冷静的开始介绍自己的教义,跟我之前得到的情报差不多,但这些玩意都是些在很多后巷宗教里能找到的东西,所以我真正需要的,是这个宗教建立的真正目的。
是如暴力修女的教派一样为了收敛钱财,还是和某个能平推帮派的宗教一样聚集手下,这才是我调查的重点。
“话说回来,你在对着什么祈祷啊?”
我指了指他刚才跪着的地方,那里的正前方放着,假如我没认错的话,一面朴素的落地镜。
“这正是我们教义的核心存在”看起来是介绍到他编创的最满意的地方了,他的眼里都快要闪出光来“我认为所有人都生来平等,每个人都不需要因某个不平等的阶级去卑躬屈膝,我们没必要崇拜任何东西。所以我们对着自己祈祷,我们可以做自己的神灵,我们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很明显,他对此深信不疑,不想往常那些偷奸耍滑的家伙,这是个真正有信仰的人,这就很麻烦了。
“我让每个信徒思考自己的道路是什么,那些暂时想不到的我同意他们暂时待在家里静修,由教会来提供生活费。而找到道路的信徒,每当他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出一步,也可以拿到奖励,我坚信我会聚集起足够多的力量,来改变后巷和巢这种畸形的关系。”
…………
这真是,让人连笑都笑不出来啊。
我挥了挥手,箱子里的爬虫一拥而上控制住了他,他下意识的张口呼救,但声音却被密密麻麻的爬虫给降低了,我拿出了文件夹,在他面前打开最后确定了一遍。
来自“巢”里,富豪之子,自行来到后巷,保有巢的居住权。
简单来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
我在他的身边蹲下,让爬虫把他的嘴露了出来,拿起文件夹照着念了起来。
“伊尔达·格瓦拉,这个巢里排得上前三的富豪的儿子,在你父亲病重后基本支配了家里所有的可用资产。但你既没有继续赚钱也没有花天酒地,倒是独自一人到后巷当起了散财童子,啧啧啧,要不是我接到委托捣毁你的教会,估计早就入教混吃混喝了。”
看得出来他很愤怒,不过所经受的良好教育他无法破口大骂,有时候我是真的很可怜这种人,连骂人这种低成本的发泄方式都做不到。
“我就是为了改变你这样的人才来到后巷的!愚昧无知,只知道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去做牛做马。当然这并不能完全怪你,后巷的环境一定让你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事,所以我才要改变后巷!改变巢!”
我冷冷的看着他继续诉说着自己的理想,尽管是个理想主义者,但他倒是很清楚社会与人的关系。社会是由人组成,但人也会被社会所扭曲,作为个体,没有人可以避免社会的影响,他所学的东西让他准确的找到了问题所在。
但这也是他的问题所在。
“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存在,我一定可以实现……”
“我找到了我的道路,就是在这个教会混吃等死,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现在它算是我的目标了。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我,我把几只爬虫收集的音频整合起来放给了他听,这个声音很明显是一个教会干部的
“明天拿钱,从那个傻子手里骗钱真是简单的要命,今晚上喝酒我请客,老地方集合”
这是他的副手之一,请的是其他几个副手。
他张了张嘴,试图进行反驳,但很明显,他比我更清楚手下人的德行。只不过他一直沉迷于那些表面的虔诚和追捧,依旧保留着他的幻想。
拷问似的,我把收集来的音频,视频,一个个的展现给他看,我们两人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保持着沉默,我静静地看着一个人的理想国被一点点摧毁,现在就算我放开爬虫的控制,他也无法动弹了。
“为什么”
我停下了放东西的手,看着他布满泪痕的脸。
“因为我最近很缺钱,所以我需要一个委托来填空缺。”
我知道他问的不是这个,但我也不想回答那么复杂的问题。
我开始让爬虫返回箱子,任务到这里就完成的差不多了,这个教派很快就要开始分崩瓦解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小小的补一下刀吧。
“不得不说,你的理想很美好,而且你确实对其坚信不疑。”我凑到了他的耳边轻轻说到“但是这世上不存在所谓真正的平等”
“在你被我抓住的时候,你本能的呼救,这就说明在你的心中,你的生命比那些守卫要高贵。”
“连你都本能的区分了高低,那你又怎么能指望靠别人来建立众生平等呢。”
“所以不要再怪那些愚昧者贪图生活享乐了,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也在害怕死亡呢,乖乖回到巢里,去享受不平等带来的快乐吧”
这是近乎100的歪理,但对于几近崩溃的他来说,这就是最强的补刀,伴随着窒息般的抽噎,我收起了所有爬虫迅速逃离了现场。
到此为止,任务圆满结束,只要回去把任务说明一下就了结了。
摧毁某个理想主义者的理想,这事我不是第一次干了,虽然这比拷问还要恶劣,但这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正如那句话所说,生活的残酷击碎了理想的温柔乡。我就是那个拿着“生活”到处乱敲的恶人,用这些尚有余温的理想碎片维持我冰冷的生活。
这些死于非命的理想,往往都是些脆弱的东西,幼稚的内容,愚蠢的做法,错误的伙伴,懦弱的领导,糟糕的运气。一个宛若梦境一般的理想需要很多东西,更何况是在这黑暗的都市里。
或许真的有一天,有一个怀抱伟大梦想的坚定领导能找到一些真正志同道合的伙伴,在拥有足够运气的情况下找到实现理想的道路,让周围那些愚昧的人能放弃生活一同奋进。
就算这道路上会有无数牺牲来至自己死去,只要他的理想能以某种形式延续下去,他就可以义无反顾地进行下去。
愚昧者贪图生活的享乐,聪慧者惧怕死亡破坏他的理想。
假若有人真的能超脱于其上,恐怕连首脑都不能阻止他在这都市掀起一道波浪。
不过这就不关我的事了,毕竟我只是个愚昧的贪生之人。
快回去拿剩下的佣金,再去酒吧喝一杯吧。
就为了某个可能正在后巷为理想而奔波的,舍生忘死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