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姐,我,我来晚了吧?家属院门口的解放军盘问了我老半天,我,我挺害怕的……”臃肿的军大衣和厚棉帽子后面,余如蓝怯懦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大姐没有说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将本来就紧张的余如蓝看得更加局促不安:“赵大姐,我,我是不是犯错误了……”
赵大姐忽然笑了,如平时一样和蔼可亲,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过来坐吧,看你这孩子,我多等几分钟也没什么,你急什么,跑得满头汗。”
余如蓝狠狠松了一口气,摘下口罩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赵大姐身旁。
“小余,我知道这个时候让你出来一趟不容易。”赵大姐一开口就这么体谅她,余如蓝眼睛一热,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余副市长被隔离审查以来,虽然组织部门还没正式下结论,可她已经尝遍白眼和排挤,已经很久很久没人跟她这样说过话了。
体谅她的不容易,把她当个人来看。
“赵大姐,您放心,再不容易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我也保证完成!”余如蓝解开军大衣,又解开里面的棉袄,从棉袄的内兜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把还带着她体温的笔记本交了出去。
赵大姐接过笔记本,打开仔细翻阅了一遍,满意地收了起来。
余如蓝看她没有说什么,这才把憋在胸口的一口气长长地舒了出来:“我爸,不,余副市长,他把笔记本藏在我爷,不是,藏在于老先生留下的书匣夹层里,我,我看着一回……”
她说得语无伦次,赵大姐却非常理解地拍拍她的手,“小余,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余副市长虽然不是你亲生父亲,可他养了你那么多年,即使他是党和人民的罪人,你对他有感情也是情有可原。”
“不不不!”余如蓝猛烈摇头,“赵大姐!您听我说!我对他没感情!我怕他!我除了怕他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我现在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和我二哥那么狠!因为我俩不是他亲生的!
自从我们被接回家,他就一直虐待我们!有一点不听他,大冬天他就让我们穿着裤衩背心去外面罚站!拿皮鞭抽我们,把我吊起来打!他他让我二哥娶了一个比他大五岁的瘸子,在省城的时候我们厂有个青工送我一块手绢,他就要把我扒光了扔大街上去……”
余如蓝说到这里嚎啕大哭:“赵大姐,他从来都不把我当人看!他让我嫁顾云开,让我嫁冯建国,我都不愿意!可我要是不听他的,他就为了得个好名声把我嫁到农村去当农民……”
“赵大姐,求求您!您救救我吧!我从到了余家就挨打受骂,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他犯了错误,我还得受他连累!赵大姐,您救救我,让我离了这个家吧!”
赵大姐轻轻拍了拍余如蓝的肩膀:“好了,小余,别哭了。你为党和国家立了功,找到了余副市长的罪证,我也不会亏待你。他肯定不会承认虐待你这些罪行,我们只能想别的办法。”
说着,赵大姐拿出一本跟刚才那本差不多的笔记本交给余如蓝:“你把这个放到书匣里去,再把书匣藏起来……”
“藏起来?”余如蓝带着满脸泪水抬头,藏起来不是白放了吗?
赵大姐点头:“藏起来,藏得越隐秘越好。别的你就不要管了,你的身世很快就会公之于众,你也很快能不受余家连累过自己的日子了。”
余如蓝信服地点头,余家本来就是民族资本家,现在余副市长又犯了错误,以后全家都受连累是肯定的。
只要能让她摆脱余家,让她恢复工农群众的身份,让她干什么她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