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的精神越来越差,虚弱得头都抬不起来了,一向神采奕奕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温润模糊的光,尽力对潘明远笑着。
可这笑也如水上的花瓣,随时都会飘零远去。
“安安,我来英国的时候坐得是马戏团的运输船,你猜那船上装得是什么?是鳄鱼和大象!还有好几笼猴子和一只大老虎!”
潘明远的眼里带着泪光,紧紧抱住周小安温度越来越低的身体,在她耳边温柔地低语。
如以前他们还躲在小白楼后面的花园,或者那间阴暗的园丁小屋里一样,他总是能找到她最感兴趣的话题,让她的大眼睛熠熠生辉地看着自己。
周小安颊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很虚弱却很清晰地笑了一下,“骗人……那是走私船……”
潘明远也跟着笑了,是发自内心地为她骄傲的笑容。纵是虚弱成这样,她还是那个聪明又敏锐的小姑娘。
“对,我骗你的,我们坐得是走私船,在大象的草料里和老虎笼子边藏了好几个星期,下船以后好长时间,狗狗见了我都绕路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身上还有老虎的味道。”
周小安皱了皱鼻子,说不出话,却笑得很开心。
“安安,我现在很努力地在工作,我本来想一定要尽快把詹姆斯家族的生意做大,以后进议会,进内阁,总有一天我会有能力把你接回来,在任何地方我都能好好保护你……”
潘明远给周小安讲述着他的计划和已经开始投入生产的新工厂,他现在已经是詹姆斯爵士,他正在努力促成一次中英之间的民间学术交流访问……
周小安努力让自己听清楚他的话,为他取得的成绩和付出的努力由衷地高兴,“十六……十六……”她一声声珍惜地叫着他的名字,除此之外已经没有精力说出任何话了。
车窗外一株株高大的山毛榉被飞速行驶的汽车甩过,模糊成一道道苍翠的影子r的脚一路把油门踩到底,不用任何人催促,他也知道主人怀里那个漂亮的东方娃娃危在旦夕。
车窗里的两个人却好像都没有感受到这份急切,潘明远在周小安耳边给她读她最喜欢的那首《西风颂》。
“……ifistbear;……(如果我能是一片落叶随便你飘腾,如果我能是一朵流云伴你飞行……)”
雪莱的这首长诗是周小安曾经最喜欢的,他们无数次躲起来低低吟诵,潘明远醇厚温柔的声音一响起来,曾经相伴相随的温馨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周小安已经开始模糊的神志又一次清醒过来。
她如以前一样,下意识地跟着他读了出来,“……astheforestis……s,canspringbefarbehind?(让我做你的竖琴吧,就是森林一般……冬天已到,春天还会远吗?)”
一直沉默地坐在前座的老jeeves掏出手帕攥在了手里,极力控制着才没有失礼地去直视后座偎依在一起的这对年轻人。
他不知道这个漂亮的东方女孩儿是怎么忽然出现在庄园里的,可他知道已经占满小主人整颗心的那个姑娘就是她。
她无数次出现在小主人的画里,出现在小主人的笑容和一点一滴的生活里,即使没有见过她,他也无比熟悉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