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奕”点了点头，说：“施掌柜做了这样的比喻。他说现在的我，很可能只是在法器的作用下，投来了一个完整的人格。这具身体的主人曾是金乌的碎片。就像是太阳的余烬，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也有强大的力量可供发挥。”</p>
“可是，余烬总有熄灭的一天。”莫惟明说，“人们其实无需在意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虞颖，因为……恕我直言，若仅是以这样的形式，你可能无法存在太久。”</p>
“是的。施掌柜也问我，是否想要以这样的形式长久地存在下去。但正如你说的，我没有追溯过往的心情，也没有维系存在的欲望。对此，施无弃好像猜到了似的，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说，我既然来到这里，甚至将自己具象化，就一定有真正的‘我’要做的事。”</p>
“一种‘执念’。”莫惟明道破了关键，“那么你自己知道吗？你想做的事。”</p>
梧惠真担心她摇起头来。但意外的是，她坦然地说：</p>
“我知道。”</p>
“你知道？”连莫惟明也有些惊讶，“很多执念的灵体都不知自己想要什么。”</p>
“我想要阿泽好。他不该因为我一直受苦，我希望帮他，却不知该怎么做。”</p>
两人露出了然的神色。</p>
“真想不到，若是健康成长到现在的虞小姐……也是如此善解人意的、体贴的姐姐。”</p>
“这可有些危险。”莫惟明思考着，“换句话说，你就像徘徊人间的怨灵一样。只不过区别在于，其实‘你’活着。你的出现，是因为心存执念；若愿望得到满足，大约你才能彻底消散；若愿望永远没有实现的机会，你甚至有化作恶灵的风险。”</p>
“这也是施无弃的猜测，他让我告诉你们。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女孩伸出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但他还补充：我留在这里越久，身体原来的主人就越危险。我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毕竟这一切因天权卿而起。他说，离开这里的第一件事，是设法确定乌鸦的灵魂究竟是否还在体内，或者去往别的地方。”</p>
“不论哪种可能都很危险。”莫惟明摇了摇头，“他有可能为了救那个孩子，将你用暴力的方式驱逐出去。而你并非真正的鬼魂，失去可以依托的身体，就会彻底消散。甚至，这对真正的虞颖不会造成一点儿影响。即便如此，也未必能保证墨奕本身平安无事。可如果你在这里……说不定能帮到我们很多。”</p>
“这正是他的困扰了。”</p>
梧惠试探着问：“所以，他今天才没有亲自来跟我们说吗？”</p>
“可能他没有法面对我们的想法和决策。也可能是担心他在场时，我们不能发表真实的意见。当然，”莫惟明轻叹一声，“也可能只是他现在有别的事要做。”</p>
“墨奕”没有对此加以解释，不知道是没兴趣，还是单纯不觉得该说。</p>
“让现在的你，和九方泽见面，大概不是什么好事。”</p>
梧惠也说：“而且，很有可能刺激到他……让他做出什么我们预料外的事。”</p>
“只能先按照施无弃的想法来了。”</p>
“墨奕”对这样说的莫惟明点点头，回应道：“他希望你们那时能在场。”</p>
“我们尽力。”莫惟明说，“那除了九方泽之外，还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帮你的？”</p>
“这样的事，确有一件。而且，非梧小姐不可。”</p>
“墨奕”的语气太像一个小大人了，梧惠怎么也无法将现在的她，和墨奕或虞颖中的任何一人联系起来。但她还是问：</p>
“什么样的事？等等，难道是……”</p>
“我想去霏云轩。她也算是如今的我，唯一的朋友。虽然她的状态已经有所好转，但我知道，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她每天都在受到噩梦纠缠。”</p>
“不。”莫惟明突然开口，“我拒绝。”</p>
“为什么？”提问的人是梧惠。</p>
“你现在看着她是无害的。但我们谁也不敢保证，等你的灵体碰触到她，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像你这样的存在，是相当不稳定的，说不定稍有差错，就会给双方带来新的麻烦。”</p>
“墨奕”想了又想，没有反对。</p>
“那也许可以换种方式。在浅梦相见，或者，干脆用书信沟通。”</p>
“这倒是可以考虑。”</p>
梧惠有些无奈。明明是给自己说的事，话却让莫惟明讲完了。但的确，他说的话不无道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应该谨慎才是。</p>
“既然你们帮助我，我也应该帮助你们。”女孩说，“我要提前告诉你们，霏云轩也不是什么清静简单的地方。就连我那个朋友，也并不是你们看起来那样单纯的。”</p>
这种情况，二人倒是不曾想过。巡逻的警卫们又离开了他们的视线，绕到前院去了。接下来的话，恐怕也不好传到开阳卿的耳朵里。</p>
“为什么这么说？”梧惠加快了语速，“她明明是个无辜的孩子。”</p>
“那要看你们如何界定无辜了。不过，至少可以肯定，她没有做什么伤害你我的事。我们都曾听到玉衡卿的独白，她对虞府出手，并非对星徒的宣战，而是历史的恩怨。即便她知道会引来其他星徒的误解，但她仍这么做了。由此可见，她对虞家的憎恨有多么深刻。”</p>
莫惟明说：“戏班的确折了很多人。在那时虞府的眼里，戏子永远只是戏子，他们的命并不值钱。就算有再怎么长久深刻的合作，他们始终未高看霏云轩一眼。如果是我，恐怕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性。”</p>
“所以她在虞家最虚弱的时候展开报复……这的确合情合理。只是我不明白，就算放着不管，在她有生之年，虞家也会逐渐没落。为什么她还要在特殊时期，做惹人注目的事？”</p>
“我反而觉得很好理解。”莫惟明说，“再不报复，可就没有机会了，不是吗？”</p>
“……可现在的大家明明都没有做错什么。这样还会连累如今的弟子。”</p>
“真的吗？”女孩幽幽地注视着她，“大家都没有做错什么？”她反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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