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朝着楼梯口走去了。梧惠时常觉得,自己总跟不上他效率至上的行动作风。还没走到那边,他们就看到三楼传来光亮。</p>
“难道他们还没有休息吗?”</p>
莫惟明看了看昏暗的下方。一楼最亮的灯都熄灭了,只留下警卫看守用的走廊灯。梧惠则站在通往三楼的阶梯,侧耳听着。</p>
“好像,人还挺多。”梧惠说,“要上去吗?我看这会儿,大家都已经不在乎羿晖安的规定了……”</p>
“说不定她本人也在。”莫惟明也走上台阶,“看看吧。”</p>
于是他们朝三楼走去了。灯被打开,落灰的地面有通往深处的脚印。此外还有更醒目的东西:明晃晃的幽蓝液体。</p>
梧惠挡住健康的眼睛,又挪开手,反复看;莫惟明也摘下了眼镜,又重新戴上。他们都在试图确认这种痕迹。</p>
一些比较挡路的东西已经被挪开了,防尘布滑落了一部分,露出家具的一角。的确那看起来就是昂贵的木料。三楼很多房间,都上了锁。但他们无心关注这些。沿着特殊的线,他们一直向前走着。</p>
他们很容易找到方向——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向下的梯子。蓝色的水渍从某一时刻开始,逐渐变成那种灿烂的金色。靠近梯子的走廊灯坏了,这种金色就显得格外刺目。这种色彩的渐变并不自然,就好像金色的、浓稠的部分先发生凝血,只剩下稀疏的蓝。</p>
莫惟明和梧惠都回想起,虞颖的体内,倒是有那种更黏稠的、幽蓝的血。</p>
他们来到走廊尽头的梯子下,上面传来窸窣的声音。梯子上,那金色的黏液格外醒目。它们处于半凝固的状态,横着的木头上,水滴状的金色凝胶尚未落下,永久保持着滴落的形状。莫惟明先爬上去,梧惠紧随其后。</p>
等到了阁楼,他们看到阿德勒、殷红和白冷都在这儿。阁楼收拾得挺干净,没有杂物,但摆了一些奇怪的设备。这些设备梧惠都没见过,像是医院和警察厅会用到的各种器械。总之,每一样都显得十分专业。</p>
阁楼窗下,有一把铁椅。有两道锁链拴在两边的支柱上,铁椅本身也有两处镣铐。但是它们都有明显的、被禁锢之物挣脱的痕迹。莫惟明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着金属的断面。白冷手里拿着手电,一面帮他打光,一面说:</p>
“很难想象这是那个孩子做的……”</p>
另外两人大概都检查过了,只有莫惟明和梧惠仔细打量这处异常。镣铐的断面,有着被强腐蚀性液体侵蚀的痕迹,因为金属的表层形成了细密的气泡,看久了让人头皮发麻。不难猜测,可能是什么液体使金属软化,便于挣脱。</p>
从残留的颜色来看……甚至有可能是那种金血。</p>
“这些锁链有施法的痕迹。”阿德勒这样说,“真想不到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对付。”</p>
殷红挑起眉道:“想不到您还懂这些。”</p>
“虽然很难想象,但——恐怕确实是那个孩子做的。你们认识她吗?”</p>
站起身的莫惟明和梧惠心照不宣地摇摇头。在这里,没必要对阿德勒透露太多。梧惠反而担心地问白冷:</p>
“你的……兄弟姐妹呢?他们俩怎么不在这儿。你可以来看吗?羿昭辰会不会骂你?”</p>
白冷的表情有些为难。看得出,他纠结了一阵,才对他们说:</p>
“晖安猜到你们会找到这儿。她没打算藏着掖着,说若有人想看,我最好陪同,免得碰乱了三楼的阵,或者谁磕了碰了。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我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些。”</p>
“晖安的话,就不好说了呢。”殷红若有所思,“她也许不知道,也许早就知道,也许不全知道。但不论如何,她是没打算给昭辰要脸色呢。啧,真可怜啊……被这样把家丑揭示给外人,太阳鸟妹妹好狠的心。这种程度的羞辱,还不如打他一顿呢。”</p>
“说不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正有人在挨打。”</p>
阿德勒正是这样一个热衷于黑色幽默的人。只是这个时候,没人觉得好笑。</p>
“……所以,其实墨奕一直被关押在这儿?这不是滥用私刑吗!”</p>
梧惠气恼了,但殷红敏锐地提出一个问题。</p>
“墨奕……是那孩子的名字吗?”她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p>
“刚才天玑卿告诉我的。”</p>
莫惟明一直很佩服她撒谎也面不改色的本事。</p>
“恐怕追问那孩子的事,没有意义。”阿德勒说,“完全可以想来,开阳卿会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并且已经尽可能坦诚地向我们揭示了全部。更多的,她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对这个奇妙的孩子进行研究,说不定也有她的授意。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都以为,三足金乌早已是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妖怪……”</p>
白冷的脸色不好看。他知道,自己是被羿晖安推来挡枪的,但也没人会刁难他。甚至整件事,他们在羿家的地盘上都不会过多追究,也不敢私下讨论。大概所有人都在担心,就连这种地方,恶意提前藏好了窃听器。没谁会现在给自己惹来麻烦,勇敢往往要伴随谋略。</p>
何况各位各怀鬼胎。</p>
雨下了又停,室内的空气阴冷又潮湿。莫惟明和梧惠重新回到书房时,天已经亮了。施无弃还在这里。墨奕睡在一边,盖着毯子,两条胳膊的手腕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疤痕。看来她的手被接得很顺利。</p>
施无弃的面容波澜不惊,将一切情绪悉数掩藏。两人进门时,他特意看了一眼窃听器的位置,再看向两人。二人默不作声,只听施无弃毫不介怀地讲述了自己看到了什么。</p>
见证天权卿坠落的墨奕,因无法忘怀她的境遇,便私下前去探望。虞颖的苦痛,亦能映入施无弃的眼中。由于和虞颖对自由的渴望共鸣,墨奕窃来迷寐香,放任她逃到梦里。她不知自己的行为招致了如今的恶果——吸入过量的香,虞颖深眠不醒。</p>
至于墨奕为何沦为这副模样,或需要从她没有克制住妖物本能的冲动,吞食了虞颖肉糜的那一刻说起。也因此,她的形体与天权卿的意识建立了联系。至于她自己的魂魄究竟是陷入沉睡,还是去往他处,暂不得而知。</p>
透过星光,此刻的她,上演着灵动而无神的皮影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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