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又暗。</p>

白天下了一场雨。入秋就会这样，而且下得淅淅沥沥，延绵不绝，与夏日那种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狂风暴雨不同。</p>

一整天都暗沉沉、凉飕飕的。愁云如九方泽不散的眉。距离他被羿家人从门前赶回来，已经过了两天。反正大小姐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也无所谓。他唯一有些在意的，是当心他们在背后密谋什么针对虞家的阴谋。</p>

这种担心可并不多余。痛打落水狗这种事，谁都想做。人性从不善良。而他又能做什么呢？从多少年前起，他就只是虞家的一条看门狗罢了。忠诚，隐忍，命贱，都是他的特质。</p>

会叫的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不叫。但二者的情况其实并无不同，因为把人惹毛了，都会死。尤其这种主动权被掌握在外姓人手中，他们却手无寸铁。</p>

“水无君很久没来了。”</p>

看着窗外的雨，九方泽这样说。他并没有回头。</p>

身后走来一个姑娘，不是很高，周身披着薄纱。</p>

“最近叶月君在找她谈话。”莺月君这样说，“虽然神无君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很了解水无君的性格。但叶月君想争取一下。”</p>

“你们的事，我不清楚。”他转过身，“我也不知道，施掌柜让你留在这里的用意。虽然，你说人偶的身躯不会被老夫人察觉，但……”</p>

“反正，这段时间我一定要来的。既然他不在店里，我独自往来并不方便，留在这里才是最合适的。不必担心。他有他的安排。”</p>

九方泽看着她。他不确定薄纱之下，那些锔钉都藏在什么地方。</p>

“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问，“所以才要留在这里。就在这几天，他和莫医生都不能来的几天……会有事发生。”</p>

“我可以回答您是，但不确定何时发生。鉴于水无君近日不能常驻于此，我以六道无常的身份留在这里，才是更合适的。”</p>

“说到底还是在监视我们，是吧。”他淡然地说，“虞府已是苟延残喘，日薄西山。你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p>

“不。”莺月君的语调亦如以往一样薄情，“我们需要保护你们。”</p>

“不觉得已经太迟了吗？”</p>

说着，九方泽看了一眼大小姐的房门。</p>

“沉睡不是终结。”莺月君这样说。</p>

九方泽没有兴趣解读她的语义。他只是说：“不如你留在那个当铺，多与大小姐在梦里见几次才是。来到这儿，什么工具和材料都不会有，有了也不能大张旗鼓地那么做。你在这儿能帮她什么？”</p>

“凭我无法抵达梦境的那个层次。我们曾努力过，但每次到快要触及深梦的时候，都会被排斥出去。而且，这种情况下，我的身躯很容易被徘徊人间的、不干净的东西占据。”</p>

“为什么？”</p>

“如果我的意志完全离开，它就只是毫无吸引力的空壳；如果我回来了，躯体会被我的意志填充。去往深梦，我必须和人间保持一定的联系，否则会彻底被另一个世界的力量溶解。也就是说，我还有一小部分意识留在躯壳。这对那些孤魂野鬼来说，无疑是在提醒，这里有一副很好入侵的容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