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劲。
朽月君不理会她,上前两步站在她旁边,然后用手凭空拨撩,池中的莲花莲叶便自觉地分离到一旁,露出一大块清澈的水面。他伸出手,吹去一片火红的花瓣,它轻轻落在水池中,在未曾平息的水面上激荡出新的波纹。待那些涟漪趋于平静之后,水面上竟然显露出了不属于青莲镇内的镜像。
舍子殊难得露出些许惊讶来,这让朽月君莫名感到舒心了些。
“这是谁?”她问湖里的人,“这是什么法术?”
“算不上什么特别的法术。”他有些小得意,“这里所呈现的一切,都是我所知晓的东西。只不过我大发慈悲,将它们明确地展示出来借你解闷罢了。里面出现的人,几乎都是与我建有咒令契约之徒,多是妖怪,也有人类。或者是我做了些手脚,留下气息的人,也能将其呈现在莲花池上。喏,这是我近来比较看好的一个家伙,他会有大作为的。”
于是舍子殊认真地盯着水池看。里面是位装束普通的男性,黑色为主,稻草金为点缀。他的行头与一般的江湖人士没有太大差别,唯一不同的,便是他腰间那柄武器。一般的刀剑都是直来直去的,哪儿有弯如月钩似的武器?就算是弯刀,也太过夸张,何况它还很长呢。
大约是出于好奇,舍子殊将自己的手缓缓伸向池中。
刹那间,天空的色彩都发生了变化。朽月君错愕地抬头,发现整座青莲镇的天空都变成了血似的猩红,全然没有了黄昏柔和的样子。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因为他的晃神而怔在原地。他很快反应过来,立刻低下头,发现池中的景色变化得飞快,每一幕场景都不曾在眼中停留能产生印象的时间。飞速切换的景色变成了不断闪烁的色块,让人眼花缭乱到想吐的地步。这一切没能持续太久,舍子殊忽然发出一阵短促的惊呼。
“啊!”
她抽回了手,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原状,像是从未发生过改变一样。但在她的手曾经接触的水面之上,燃烧着一团灼灼的火焰。火势越来越小,过了一杯茶的工夫,才挣扎着完全被池水吞没。
“你究竟是什么人?!”
朽月君一把抓住舍子殊的衣领,她在短暂的无措后别开了眼。朽月君的惊异理所应当,没有人可以干扰或者打断他的法术。他的法术是强大的、纯粹的、权威的,这样的行为在他眼中无异于一种挑衅,甚至侮辱。遗憾的是,舍子殊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感到无奈,朽月君也知道自己毫无办法。他压住火气,松开了手,重新整理自己的仪容。他很清楚自己的失态,因为事情好像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
或者一开始,就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很强。”他坦然地说,“虽不知你的力量从何而来,但普天之下,没有几个大妖的法术能超过你。兴许你失忆之前,在哪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也真是奇怪,竟然从没在哪里听说过什么有能耐的家伙失去踪迹……”
“我不知道。”这似乎是她醒来以后说过最多的话了。
“既然如此,你空留一身妖力着实浪费,还不如让我把你吃掉呢。”
朽月君当然是在说笑。他观察舍子殊的反应,并未得到自己想看到的惊惶,或是其他什么。原本以为可以从这劳碌不明的家伙身上找到什么新乐子,可到了现在,他对这张一成不变的脸快要失去兴趣了。
“也好。”她竟然说。
“……傻子。”
朽月君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或许还有更加不堪入耳的侮辱性用词,但终究没说出口——他觉得不值。
“躯壳只是容器。心若尚在,灵魂永存。”舍子殊一板一眼地说。
“我竟觉得这歪理邪说像是我能说出口的话呢。”朽月君耸耸肩,“只是你煞有其事地说出来,我竟感到一丝可笑。罢了,看你瘦瘦小小,吃着卡牙。或者……你来成为我的东西吧?我将咒令附灼于你,自此以后,我的力量与你相通,为你所用。只不过,反过来你凡事也要听我的才是。反正你什么都不记得,不如抛却过去,选择一条明路呢。”
这次,舍子殊没有说话,瞳眸如死水般沉寂。她沉默良久,这才轻声说了句
“你可以试试。”
这是在小瞧人吗?那种被轻视的不悦又浮现出来,更可气的是他还没有办法。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吧!于是朽月君当真伸出手,摁在她的心口,试图在最危险的位置烙下自己的印记。
突然间,朽月君瞳孔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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