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给你这份力量。”
终于。
早就怀疑此人话中有话。从他们交手的那一刻起,一种不言而喻的阴暗目的就被朽月君缓缓地揭开幕布。只是他不愿去看。一来是不甘心,二来是不信任。若说有三……
大概,是不承认。
但他犹豫了。
朽月君反而缄口不言,嘴角翘起那一瞬的弧度归于平静,像是一滴极其微小的雪花融入水面,连泛起一丝涟漪的价值也没有。但那温度显然是冰冷的。他那冷峻的脸上,也有与唐赫自己如出一辙的“不信任”。
“你不会真以为凭自己就能穿云破雾,杀出一片黎明来吧?”他反问道,“你该知道,距离天亮还有很久……在那之前,不论如何祈求都是无济于事的。”
客观存在的某种差异的确是不可控的,这更令人感到无力。但唐赫始终无法将其套用在慢了一步的自己身上。的确,他是不可能预料到有妖怪来袭,更不可能毫无理由地带着妹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而他却始终找不出原谅自己的理由,便只能将一切归咎于自己。
他应该更加爱惜才对。这能说明之前不够珍视么?他说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需要足够强大。既然无力改变过去的悲剧,就该用力避免一切可能酿成的惨剧。
哪里是安全的?哪里都不是。只要不够强大,哪里都是危险。
“可以。”他突然直视着朽月君的眼睛,这令后者有一瞬的恍惚,“我接受你的力量。把它给我,就现在。”
惹祸上身也好,玩火也罢。你想给的,我敢要的,尽管来吧。
“……你比我想象的要豪爽。而且,要更聪明。”
朽月君的冷漠消退了,一种欣赏与得意的笑取而代之,与先前无异。
硬要说,也许多了些许悲悯。
唐赫不喜欢被怜悯,但他知道,在这之后,他将无需谁来怜悯。
这世上向来只有他施舍别人的份。而大多数时候,自己不是一个慷慨的人。
那种要了命的痛楚他到死都会记忆犹新。比打断经脉,碾碎骨头还要痛,甚至不知几倍才能形容。那种感触是与灵魂的直接接触,仿佛咒令烙下的地方不是他后背那块布满伤疤的皮肤,而是心脏表面,大脑内部,骨髓深处。
钻心剜骨。
钻心剜骨。
剧痛带来的灼烧感令人清醒。他不觉得自己真的要被“疼死了”,而是涌上了一种恍若涅槃的重生。一股奇异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不知出处,却尽在他的手中。这种强烈的灵力……不,妖力,被切实地触摸到、感受到的实感是如此真切,仿佛与生俱来。
即使付出的代价,是这具身体不该再被定义为人类也无妨。人性这种东西,于谁来说都是有限的。仁义道德也可以是手段,是工具。这些限制着人达到目标的,或许被统称为良知的东西,在大多数人眼里……在所有人眼里,早就被他抛弃了吧。
无所谓。
反正他也并不是活在别人眼中的人。
“闪开!”
毫无征兆地,晓厉声大喊。施无弃反应很快,但很快错开了身子。紧接着,意外就在晓的警告声后发生了。这道白光忽然出现,就连一丁点苗头也没有。施无弃并未在错开危险地带后抬起手,去挡住涌入眼中的强光,而是直直盯过去。
他这双眼睛曾看穿黑暗,如今也能勘破光明。
白色的强光洪流般四溢——从朽月君的手上,从那奇怪的妖力凝聚的莲花里,淹没周围的一切景象。在这样近乎纯白到透明的视线中,施无弃清晰地看到了四个轮廓——还有第五个、第六个随之赶来,但这两个身影在光芒出现后凝滞了,停在原地。他们分散站位,无弃暂时没能分清谁是谁。
但是,他分明看到,那曾经大概是属于唐赫的站位上,有着比光亮更加刺眼的轮廓在不断闪烁,刺得眼睛生疼。
如不熄的烈火。
如不灭的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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