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缓过神来,那点声早循着廊道走远了。
“等,等等……”
雎宁听到她那被烫坏的喉咙,像塞了无数的沙砾,融进婆娑的树丛里,满房间的暗嘎。
谁能听到?
谁都听不到!
雎宁顾不得崩开的伤口,打开隔扇追了出去。
凉风习习,吹到发热的身体上,又冷又凉爽,又热又难受,发黑的俩眼,瞅着那檐上摇荡荡的灯,一圈又一圈,圈圈紧箍着脑,又晕又涨。
雎宁忍不住趔趄起来。
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脚上一滑,不晓得栽在了哪个杂草丛生的旮旯地儿,雎宁霎然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夜色浓稠,黑得雎宁一阵眼瞎,只知道面前那阶是白玉铸的,抚上去凉阴阴的匝人心扉。
雎宁忍不住颤了下。
就是这一颤,颤得枝叶摇晃,括辣松脆的响。
“谁?”
雎宁抬起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雾,像是被谁泼洒的羊乳,酽白浓稠,沌沌弥散在空中。
雾里有盏灯在摇晃,巴掌大小,像坠落下来的金盆,发出一圈迷滂滂的光晕。
光晕渐渐大了,从巴掌大小,扩成盘子大小。
是灯——愈近了,脚步声也愈响了。
雎宁脑子昏沌沌的,艰难抬起眼。
雾融化了开,露出一个人儿。
锦白裙裾随风涌动,划出一道邃远的星河,星河上是他持着的灯。
灯火馨馨,从下颏儿往上照,托出他唇瓣的锋棱,向上扫的眼微睐着,就着金色的光,一张脸像戴了个赤金面具。
风陡然吹了过来,星火跳动,黑洞洞的天地间,那张脸若隐若现,仿佛是沉进了池底的珠玉,隔着一层水波荡漾的摇摇光和影,灿烂辉煌的撞进雎宁眼里。
嗵嗵嗵、嗵嗵嗵!
雎宁听到自己急跳起来的心。
她更听到自己发烫的喉咙,挤出一串零碎的音调,“仙……”仙人。
仙人低下头,生动的脸上是佛龛里刻板的神像,慈悲而冷漠,“你看到了?”
雎宁想,仙人果然是仙人呐,说出的话每一丝儿都冒着凉气儿。
但即便是这样,也叫人心生不起一点不悦,反而更多敬畏。
雎宁不由扫了喉咙,想尽力使自个儿的嗓音听起来庄严膜拜,可惜,才翕了口,‘哇’的一声,血吐了出来。
通体光洁的玉阶生生受了这么一滩污秽。
污秽也就污秽罢,偏生这时没有风响,偏生这时灯笼照亮了这血,偏生这血摊在上面,还‘啵’的一声,响当当冒了个泡。
雎宁只觉得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也还好,只是吐了口血,冒了个泡,没有冷水遇热油似的血花四溅起来。
不然谁沾了谁膈应。
结果,身子摇了摇,脸朝黄土背朝天的,雎宁直直把脸扣进了那滩血里。
像刚被人杀了似的,雎宁还很应景的,细胳膊细腿抽抽了两下。
果然,话不能说太早,人不能活太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