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叹息一声,“小姐何必如此累呢,记下来就好了。”
虽然嘴上有些埋怨我过于积极,可还是温柔的给我涂了药,裹上了纱布。
“快了,明日就可以去制胚区去学怎么捏瓷器了。”我开心的说。
黎安啊的一声,“我的姑奶奶啊,这手才刚刚包扎好。那制胚区又是泥又是水的,你的手还要不要了。”
我搂着黎安的手不好意思的笑了,“哎呀,好黎安,没事的。”黎安撇着嘴,装好了药就走了出去。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酸痛得很。
回想起近日来压滤的种种细节,我连忙去到书案提笔记下,生怕自己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自己这几日所得一一规整。我满意的抖抖纸,这时肚子也饿了起来。
压滤区的工作繁复,大家吃饭也都不及时。这几日跟工人们同吃同住,都是匆匆的扒拉几口应付。
忙的时候到不觉得,现下倒是觉得前胸贴后背了。
我提着一盏灯笼,在并不太熟悉的胡府摸索着厨房的方向。这胡府延续了陵阳的建筑风格,各种前院回廊环环相扣。
不出意外,我又走迷糊了。
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僻静的小院处。院内有一株大树,扎着一个秋千。
我像是被吸引了一般,推开了院门往里走去。
看到屋内灯火通明,看起来不像是空置的样子。我叩门却无人回应,却因为我的动作,门口吱呀的一声开了一条缝隙。
我的手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会,我还是推门进去了。
屋内燃着一排排的烛火,到处一尘不染像是有人精心打理的样子。
而正中的案上,摆着上贡的水果跟荷花。墙上,是一个素衣女子的画像。
我慢慢的走近,却发现那是我的画像。
画像上的我笑颜如花,是许多年都不曾见过的无忧无虑。眼底的幸福,几乎要溢出画来。
身上的衣裳,是我曾经作为陵阳王妃时的服制。那个时候伯珩还说,这衣服太素了,不像个王妃。
我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画像,不知道怎么在一个僻静的小院有人供奉着早就在世人眼里去世的一个女子。
“白小姐?”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沉浸回忆里的我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
“胡、胡小姐啊。”看到来人是胡云浓,我松了一口气。
胡云浓披着一件披风,里面是就寝的里衣。拎着一柄灯笼,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道歉,“抱歉胡小姐,我还没熟悉你家的格局。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这里,冒犯了。”
胡云浓走了进来,却没有因我的冒犯而生气。而是径直走到香案边,燃起了三根香。
“无妨的白小姐,我想孙姐姐也不会怪你的。”
说罢就对着那画像虔诚的拜了三拜,站直后神情复杂的看着画像。
我有些愣住了,我恐怕是第一个活着却能看到他人祭祀自己的人了。
有些诡异的安静后,我忍不住问了起来。“额,画像中的女子是胡小姐什么重要的人吗?”
胡云浓依旧看着那副画像,默默的点了点头。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一路激励我成长的人。如果没有她,或许就没有今日的胡云浓。”
我听着胡云浓的话,心里有些动容。谁能想到那日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小丫头,如今可以独自撑起一个产业呢。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对她有那么大的影响。
“这可是有什么渊源吗?”我看向胡云浓,她示意我坐下。随即我们二人就在这一片烛光中聊了起来。
“孙姐姐其实是曾经的陵阳王妃,她后来还是皇后,我叫她姐姐,其实是僭越了。”
胡云浓慢慢的说着,“可她对待我,就如长姐一般。可惜天妒红颜,一年前她过世了。我瞒着所有人,在这小院里,供奉着她的画像。”
胡云浓指着外面说:“你看,那是她喜欢的秋千。案上,是她喜欢的水果跟荷花。我每日都更换,希望她喜欢。”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酸楚无比。若不是无可奈何的假死,或许此刻我还能以孙祈星的身份与她说一声,其实我也很想念她。
“她曾对我说,女子的天地从来不在方寸之间。女子也不比男子逊色,她还说,我一定会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所以我告别了母亲,来到了越州。”
胡云浓的眼眶开始微红,声音也带着一些哽咽。
“在许多个自我怀疑的晚上,每当我想起她,就像吃了定心丸一般的安心。”
胡云浓轻轻擦去眼角的泪,“也是因为她,原本寂寥的陵阳才繁盛起来。就在我终于将胡氏瓷做起来,想告诉她时。”
胡云浓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我的心也一揪的痛。
“她却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