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答道:“因为我亲眼看见了,失去此珠,那妖修便会被打回原身、不得再以人形出现。他们的修炼与道友这样的草木之精还不太一样,就是以原身化为人形出现。妖修能从禽兽而化为人形行走世间,其实就是一次大超脱,宛如从懵懂中脱胎为人。道友再想想,世间人从何来?所谓玄牝,只是一种比喻。”
太乙又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听您这么一说,大成妖丹‘玄牝珠’,这个称呼再贴切不过了!”
虎娃收起那枚玄牝珠道:“有此珠,我将来或可吞那怪兽之形,它的几种天赋神通着实玄妙,这一路上逼得我很狼狈。我从未见过那种异兽,道友见多识广,可知那是什么东西?”
太乙:“我这八百年来也从未见过那样的怪兽,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它应当不是出自巴原,可能是修炼有成后,从很远的地方跑到巴原南荒的。既然不知其名,道友不妨也给它取个名字吧,将来就这么称呼它便是了。”
虎娃:“它自称肖神,又在南荒横连山为山神,相貌如同鬼魅,那就叫山魈好了。”
所谓山魈,是巴原上的人们形容山中的精怪,太乙附和道:“山魈这个名字,对那怪兽而言是太形象了……先生,我发现您真是太有学问了!”
虎娃忍不住笑了:“您别总这么夸我,其实你的修为见识皆远在我之上。当初我斩了那山魈之后,便想打发那头岩羚快走,您却送来一阵御神之风将她留下。我当时就想当面拜见您这位高人、请教很多事情呢。……您为何要那样做?”
太乙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这么热闹的事情,别说是在这西荒之地,就算是整片巴原上也很少发生啊。我看了半天,也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然想问个明白。我这些年就是观世间诸事见证修行,对天地间发生的一切以及我自己将来的修炼都很好奇。
我在修炼中其实也一直在尝试,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也不止一次了,每次再找到自以为正确的路,也不断在借鉴世间众修士的修行。草木之精的修炼本就比普通人艰难得多,还好我的寿元很长,所以才能这么做。
只是最近这一次,我的修炼出了问题,假如不是遇见道友,这一关恐怕就很难过去了。”
虎娃:“原来您不仅对这件事情的前后情由好奇,也更想知道那妖修的经历,那岩羚倒是乖巧,以一道神念把什么都说了。也幸亏她是一位大成妖修,否则还说不清那么多事情呢!道友听闻之后,又有何感悟呢?”
太乙闭着眼睛想了一会,这才很认真地睁眼答道:“我有很多感触,与我此前思考的许多问题都有所印证。尤其是与道友今夜这番长谈,我的感触就更深了。那岩羚是妖修而非鬼修,她因为机缘巧合成为了山神,便可借助鬼修之法修行,这是其一,也是我刚想明白的。
其二是我这些年来早已在思考的,比如那羊寒灵为何要化形为人?其实横连山一带的民众最早见到的‘山神’就是那头岩羚,祭奉的也是岩羚,但我们见到的是那样一位黄衫女子。她与我一样,不仅化为人形行走世间,还给自己穿上了衣裳。
原因很简单,她已经不再是一头山野中的岩羚,自悟成妖得以修炼,已获得超脱所出身族类的境界,那必然要超脱原先的存在方式。这也是我的经历,普通的树怎么可能以化形灵体行游巴原各地呢?
她如果还仅仅生活中岩羚的世界中,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山神,山中的岩羚不会供奉她、供奉她的是村寨的民众。我如果还生活中青冈橡的世界中,此地也不可能有青先生,巴原上也更不可能有象煞。已见证了山外的人烟世界,只要可以这样选择,进入其中便是最好的超脱方式。
那么下一步呢?妖物在修炼,我在修炼,人间的修士也在修炼,到了更高的境界必然还会遇到道友此前所说的问题,便是脱胎换骨,超脱原身所限、众生族类之别。这对于人间修士也是一样的,他们的原身就是人。
假如道友没有来到这里,给我足够的时间去参悟,我应该也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像以前那样知道自己的修炼错在哪里。但这一次我受困于原身之损,恐是没有机会再来了,幸亏恰好得到了您的帮助。”
这孩子说的都是大实话,八百年的修行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对世界总是充满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就算没有虎娃的来到,他也有可能自行证悟,但如今却很难再度过修炼中的关口。若原身之损越来越严重难以逆转,他就算想明白了,亦有殒落之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