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那不就是猎犬喽?平日陪伴主人玩耍,打猎时放出去扑咬猎物。”
“没错,这就是最合适李郎的安排。”
“那我立下如此大功,为何不能外放,做个刺史、郡守?”
“李郎留在建康不好么?宿卫皇宫,经常在天子眼前转悠、陪着说话,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怎么,李郎觉得不好?”
张铤说着说着笑起来:“做地方官,政绩做的再多、再好,没人在天子耳边为你说好话,没人在天子面前提起你,有用么?”
“做地方官,能结交多少有用的京城人脉?”
“做禁卫将军,常居建康,能经常与皇子、宗室以及权贵子弟打交道,混个脸熟,让这些人认识你,对你有深刻印象,这机会,多少人求之不得?”
“过得几年,你给某位皇子做佐官,随府主外镇地方便是顺理成章,如此日积月累,资历和人脉,不就慢慢有了?”
“到了那个时候,再任刺史,把资历完善,将来...”张铤看着李笠,似笑非笑:“将来,只比李郎大几岁的新君即位,正好可以大用了。”
“听起来有道理,仔细一琢磨,却不可能。”李笠看着张铤,同样似笑非笑。“因为时间不多了。”
“柳司州兵败,据说败在数万魏军之手,可是...”
“我听了许多传言,又听了许多消息,仔细一琢磨,来犯魏兵应该并没有那么多,似乎,也就三四千而已。”
“即便如此,有名将之称的柳司州,却败得这么惨,说明什么?说明官军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
“虽然也有能打仗的将领,虽然也有骁勇善战的士兵,但是,总体而言,官军已经不行了,不然,怎么会让侯景围了台城数月之久?”
“侯景不过是一只跛了腿的狼,而宇文氏和高氏,是吃人的猛虎,朝廷抵御一只跛狼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面对猛虎呢?”
说到这里,李笠感慨:“江山风雨飘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支离破碎,我哪有时间慢慢熬资历?”
“太平盛世,供人赏玩的玉器大受欢迎,而兵乱马乱之际,锋利、坚固的兵器和铠甲,才是立身之本!”
这话的言外之意有些犯忌,但张铤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方才之所以说话绕来绕去,是因为摸不清李笠的想法。
经过这几年的接触,张铤认为以李笠的才干,应该有所作为,而不是困在建康,当天子的猎犬。
如今时局渐乱,留在京城结交人脉?那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想办法外任地方,早做打算。
“李郎,要把握这次机会,一定要外任地方官。”
张铤提出建议,李郎反问:“陛下未必会放我出去,而且,我如何能提这要求?”
“陛下若真如你所猜测的那样,让我做高班秩的禁卫将军,加什么散骑常侍,留在建康,留在身边,这是恩宠,我若拒绝,这不是不识好歹么?”
张铤的态度很坚决:“李郎,不仅要外任地方官,而且,一定要做鄱阳内史!”
“什么!我是鄱阳人,做鄱阳内史?异地为官这规矩,你又不是不懂!”
“李郎,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张铤坚持己见,“鄱阳是你的根基所在,现在不抓住机会,悔之晚矣!”
“况且,所谓的异地为官,又不是没破过例,譬如雍州刺史一职,也曾以雍州豪族出身勋臣为刺史,对于天子而言,无非是权衡利弊,利大于弊即可!”
李笠瞪大眼睛:“你说得轻松,我何德何能,能让陛下顶住朝野非议,为我破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张铤说完,看着李笠:“李郎若能为陛下解燃眉之急,什么惯例,什么非议,通通都不是问题!”
这话的言外之意,触及李笠的秘密,若不是因为张铤是自己人,李笠真想杀人灭口。
对方的建议,李笠认为值得考虑,但得深思熟虑,所以不可能现在就表态,于是开始装疯卖傻:
“今日月色不错哈....”
张铤见对方没反驳,知道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便顺水推舟:“是啊,月光皎洁...”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是,属下告退。”
张铤走出营帐,抬头看着夜空,此时乌云密布,根本就看不到月亮,四处一片漆黑。
但是,他的心里,亮得如同明镜。
侯景之乱虽然即将平定,但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文弱的皇帝,居心叵测的藩王,内忧外患的朝廷,这局面还能维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