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就给我丢人吧!”江四叔显然是动了真气,把脚一脱就要追着江贵打。
江逸赶紧从堤上跳下来,拉住江四叔的胳膊,笑着劝道:“贵子哥开玩笑呢,四叔怎么就当真了?再说,现在大伙是在我家地里帮着干活,要说占便宜,难道不是我占了大头么?四叔,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江四叔挠挠脖子,像是反应过来了,嘿嘿地笑了起来。虽然把鞋穿回去了,还是威胁地瞪了江贵一眼。
江逸咧着嘴笑,没半点害怕的样子。旁边的人也跟着笑。
江逸走过去拍拍江贵的肩膀,笑道:“彩头肯定有,叔伯哥哥们先想着,只要我能出得起的尽管开口。”
江贵扯开嗓门招呼道,“大伙都听到了啊,彩头尽管说,咱小逸有的是银子,兄弟们唉,麻利儿地干起来吧!”
“好嘞!”大伙撸起袖子,干劲儿十足。
男人们对赌-博似乎有种天生的狂热,无论大人小孩子全都认真起来。
如果有人摘到了大个的,必定会拿到秤上称一回,周围的人也都会跑过去围观。
若是再有人摘到更大的,把前一个人比下去,胜出者总会含蓄地笑上一会儿,却掩不住其中的得意劲儿;失败者则会暗自鼓劲儿,发誓再找个更大的。
当“更大的”那个真正出现的时候,势必会引起一阵赞叹和调侃。
这些有了儿子或者连孙子都有了的男人,在这一刻竟像孩子似的变得爱笑爱闹起来。
这些跟土地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头一次在劳动中体会到游戏的乐趣。
江逸看着大伙额头晶莹的汗珠和脸上肆意的笑容,心被填得满满的。
这件事闹得动静不小,晚饭时,苏白生特意问道:“最后是谁赢了?彩头给的什么?”
江逸喝下一口汤,回道:“是个住在咱们家老屋的孩子……”
这话一出,江池宴和苏白生都愣了一下。江逸口中的“老屋”指的就是以前江林占着的那个房子,如今里面住的都是些孤寡的老人和没爹没娘的孩子。
江逸看着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赶紧笑眯眯地说道:“说来也挺巧,原本是贵哥摘了一个最大的,足足有八斤,大半天没人比过去,我连酒钱都给他掏出来了,没成想孩子们围着看的时候,那个孩子没挤进去,被瓜蔓绊了一跌,就这么打了两个滚最后趴在了一个大南瓜上——正好比贵哥的瓜重了八两。”
江池宴笑笑,说:“八斤八两,说起来也是个好兆头。”
“可不是,三叔公听说了,还专门把那个孩子叫过去,塞了一兜子糖,可把小孩高兴坏了。”
苏白生看了他一眼,问道:“就给了些糖么?”
江逸连忙摇摇头,说道:“糖是三叔公另外给的,彩头得是我出。走的时候我给了贵哥银子,托他到肉铺里去多割些肉,英花大娘说傍晚去老屋那边,给老人小孩们炖肉吃。”
苏白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江逸看看苏云起,用眼神示意道:小爹心地好着呢!
苏云起笑笑,给他夹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温声道:“多吃肉,最近忙,都瘦了。”
苏白生看着他们俩,又看看江池宴。
江池宴福如心至,赶紧夹了块软软糯糯的蒸南瓜,用更加温柔的声音说:“你向来不爱油腻,吃这个吧,还挺甜。”
苏白生十分含蓄地弯起眉眼,慢悠悠地吃了下去。
桌上的其他人全都把头埋得低低的,假装不存在。
江逸偷偷地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当着大伙的面说道:“云舒,你是不是想着考科举呢?”
云舒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江逸。
两位长辈听到这话,也抬头看向他们。
江逸又道:“你怎么想的就直说呗,这里也没外人。”
云舒组织了一下语言,回道:“我并没有这个打算,至少现在没有。如今时局不稳,科举一途并非明智之举。”
江池宴和苏白生闻言点了点头。
江逸还算满意,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云舒的肩膀,直言道:“最好以后也不要,大明的官儿不好当啊!”
云舒虽然疑惑,却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江逸又吃了几口,彻底吃饱了,就开始没话找话。
“小爹,等着夏荷出嫁之后也给云舒说个媳妇呗,转年再添个胖小子,这样咱们家人就越来越多了。”
苏白生还没应答,云舒就先红了脸,“逸哥,无缘无故地提这个做什么?”
江逸一脸正色,“这是正事儿。怎么?你不想娶媳妇儿?莫非你也喜欢男人?”
“逸哥!”云舒的脸色由红变白。
苏云起微蹙着眉头拍了他一下,斥道:“胡说什么。”
江逸咧开嘴,捏了捏云舒的脸,带着些歉意地说道:“开玩笑呢,别当真。”
云舒扯开嘴角,摇了摇头,脸色依旧有些不自然。
江逸懊恼地撇撇嘴,暗自叹道:看着云舒平日里像个小狐狸似的,原以为内心足够强大呢,怎么说起婚事就变成小绵羊了?
他求助地扯了扯苏云起的衣袖,苏云起抬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茄子,没理他这茬儿。
江逸使劲扭了他一把——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茄子!还有,我已经吃饱了!
这时候,苏白生放下碗筷,思索片刻,开口道:“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云舒确实有门婚事,是二哥生前订下的。”
咦?!
这话一出,不仅是江逸,就连云舒自己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