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在送喜帖的时候知道了于家寨的情况。
二百来号人围在天坑边上,露天做饭,露天睡觉。
“你们怎么不去找官府呢?遇到天灾官府都应该有救济措施才对。”江逸以为他们不知道,所以好心地提了一句。
二毛娘尴尬地笑笑,没接话。
苏云起拉住江逸的手,没让他往下说。
回去的路上,江逸疑惑地提起这个话头,“他们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还是大家不信任官府?”
江逸想着,县令之位目前由之前的里正王心和暂代,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让江池宴去说说情。
苏云起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江逸,“于家寨的人在官府没有户籍。”
江逸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不能上户籍吗?就像你跟大海他们一样……”
苏云起直截了当地说:“于家寨的人祖上是做山贼的,被官兵追杀至此,这个寨子在官府是没有记录的。”
江逸这才明白了,“还真是山贼啊!我看他们人都挺好的呀!”
苏云起笑笑,说:“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剩下的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的。”
江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苏云起拉着他,不放心地嘱咐道:“这件事你若想管我不拦着,但是要在成亲之后。”
江逸嘿嘿一笑,“你还挺了解我,放心,如今成亲最重要,我不会给你添堵的哈!”
两个男人成亲,这在乡下绝对是个大新闻,更何况事件的主角原本就是银坊镇的“风云人物”。
正日子这天,老天爷也赏脸,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阳光也是暖暖的。
十里八乡凡是得了空闲的也不管手上有没有喜帖,全跑过来看热闹。
英花和江春草一边忙活着招待女客一边抽出空来说话:“还是池宴兄弟想得周到,让咱们多准备些酒菜小食,看来他就打着这些不请自来的账呢!”
江春草温婉地笑笑,说:“池宴哥向来是周到的。嫂子,这里你先顶着,我去后厨说一声。”
“你去吧,这里有我呢!”临了,英花又嘱咐道,“贵子那边也得提个醒,桌子椅子得添些,原来说好的席面肯定不够。”
江春草点点头,“晓得了。”
另一边,男客们也都被请到了新院子。
这个时候就显出主家人缘好坏了。从大早上开始,迎客的唱和声就没断过。
这还不算江家族里人。今天姓江的都不算客,全是自家人,别管长辈还是晚辈都得帮着干活。
三叔公和江春材这些有头有脸的,就留在屋里招待客人;江贵这样会来事的平辈人,就管些采买安置的事;模样周正嘴皮子好使的,就安排在门口迎客;再有那些手脚勤快年龄又不大的,干脆在后厨帮忙。
厨房里自然是婶子大娘们的天下,大伙一边嘻嘻哈哈地唠着家常一边择菜洗菜涮锅洗碗。
灶上有苏云起专门在县里请的师傅,人家还带着好几个小徒弟,大伙跟看热闹似的围着人家,看师徒几人翻着花样颠勺。
那大师傅人也和气,既不嫌弃乡下人粗鄙,又不怕人偷师,眼见着大伙又夸又捧,他兴致也上来了,结结实实地露了好几手。不仅引来村民们一阵阵叫好,就连他那几个徒弟都惊呆了。
趁着中场休息的工夫,大徒弟腆着脸凑到大师傅面前,贱兮兮地问:“师傅,看来您之前可都是藏着后手呢,怎么,嫌徒弟们没把您伺候好?”
大师傅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子,哼笑一声,说:“你们几个臭小子要是天天能让师傅这么畅快,师傅手里这点家当早交给你们了。”
大徒弟一拍手,“好嘞!有您这句话就成,师傅,您瞧着吧!”
女客们都在旧院待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各地的不同婚俗,虽然脾气不尽相同,身份地位也有差别,气氛却十分和气。
值得一提的是,余文俊和余文德把他们的夫人也带来了,大夫人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却毫无盛气凌人之态;二夫人虽透着股精明,却十分服管教,对大夫人尊重得很。
还有前里正,如今代理县令王心和的夫人,跟前面二位相比虽弱了些出身,却因为年长而多了许多见识,言语间也让人敬重。
夏荷被安排着专门照顾她们三个,倒也大大方方地没出什么差错。
王心和夫人是个爽得性子,谈得尽兴之时不由地拉起夏荷的手,由衷地说:“要我说啊,你们家真是样样齐全,就缺个主事的女人。幸亏有你这丫头,懂事,惹人疼!”
夏荷落落大方地一笑,谦逊地说:“婶子倒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原本也不该我抛头露面,只是又唯恐怠慢了贵客,是故……”
“诶?说得哪里话,”王夫人拍拍她的手,带着满脸的笑意说,“咱们乡下丫头可不讲究什么抛不抛头、露不露面的!”
余大夫人放下茶盏,温婉地笑道:“别说乡下不讲究,咱们这样的商贾人家更不讲究。”她拉起旁边二夫人的手,亲亲热热地说,“你看我这弟妹,虽是个女人,可出能谈买卖,入能算账管家,一点不比男人差。”
二夫人捂着嘴笑笑,清脆地还嘴道:“嫂子你可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给夸胖了,万一哪天露馅了倒叫我没脸。”
大夫人故作生气地挑挑眉,道:“我哪句说得不对?”
二夫人摇摇手指,说:“算账我能来两下,这管家的事可都是你担着呢,我可一点儿不会。”
“你呀,就是爱较真!”大夫人伸着丹寇指尖在她脑门上轻轻地戳了一下。
二夫人机灵地倒向江春草那边,让江春草顺手接住了,大伙不由地笑了起来。
笑闹间,夏荷彻底松了口气,村妇们也放松了心情,试探着跟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大家夫人们搭话,屋里的气氛更加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