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笙眨了下眼睛,蜻蜓点水一般,配着她苍白的脸色,略显出两分茫然。
不过很快的,她漆黑的眸子就缩成了一个点,望着将自己紧紧环抱不肯松手的男人,清醒冷静地吐字:“茂承呢?”
江一言正在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闻声手里动作一僵,傅靖笙猛地从他怀里撤出来,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我在问你话,江一言,茂承呢?”
“他没事。”他淡淡答,手掌在空气中攥成拳,双臂放了下来,“手术已经做完了,我请了专业的看护在隔壁守着,一周就可以转回国内的医院了。”
傅靖笙揪紧的心这才缓过来,呼吸也顺畅了。
她闭了下眼,疲倦地靠在床头。
男人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掌托着她的头避免她磕在什么地方,又在床头垫了个软垫,问:“我叫人炖了汤,要喝一点吗?”
傅靖笙于是又睁开眼,看着眼前浑身紧绷和她说话都好似带了些小心翼翼的男人,突然笑了,“你这是干什么?”
他微微怔然,被她脸上过于突然璀璨的笑容晃了下眼,一抹失神很快坠入深黑的眸底。
温热干燥的手掌猛地攥住她的手,“阿笙。”
“你还在这里,她呢?”傅靖笙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输液管,眼皮懒洋洋地垂着,“把她一个人丢下不太好吧。”
江一言喉头一梗。
不知该怎么出言和她解释,他也知道他说什么她可能都不会信。
她的十八岁生日,他人在意大利,一只手拉着不悔,一只手持枪打伤她视为朋友的保镖。
想了想,喉结一番滚动,从深处跃出了几个沙哑的字音:“不悔已经回佛罗伦萨了。”
“啊。”傅靖笙眉眼含笑,“回去了?你就这么让她回去了?”
与心上人久别重逢,她以为少说也要温存几天呢……
江一言没理会她似是而非的嘲弄,眸光紧紧攫着她莞尔微笑的白净脸庞,低声道:“回国以后我会补给你一个生日宴会,最大的。”
傅靖笙笑意更浓,“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生日就只有那一天,回去再补算怎么回事?”
况且,她在意的也不是什么盛大奢华的形式。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说的话?”她问。
男人微愣。
她依然云淡风轻地笑,“我说了,剩下那两年我不要了,你可以走了。”
握住她手掌的那只手蓦地用了力。
她能看出他眼底刹那间逼出的深沉,排山倒海席卷而来,哪怕他的语气沉静淡漠得一如寻常。
“我也说过,不可能。”
傅靖笙的手腕痛得厉害,瞥了眼被他攥住的地方,笑意不减,“你接着攥,再使点劲就断了,加油。”
男人俊颜上掠过一丝惊色。
他立刻松开手,面色沉了下来,瞪着她的如花笑靥,咬牙冷道:“傅靖笙!”
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虽然他平时最爱看她笑,娇娇软软地缠着人的心脉,百炼钢都能被她化成绕指柔,可现在……
这不走心的笑容让他除了痛就是怒,他一点也不喜欢看她这种表情。
哪怕她对他发脾气都好,或者像对萨里那样表现出依赖和信任……怎么都好过这种撕了表面就什么都不剩下的虚假敷衍的笑。
“你如果是生我对茂承动手的气,我可以和你解释。”到底怕自己忽然发火吓到她,他定了定心神,沉声道。
“不用解释。”傅靖笙摇头,刚说完这几个字就看到男人眼里遽起的风暴,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有吃的吗?我饿了。”
他怔了下,前一秒还风沙漫卷的冷怒,一瞬间就被她清浅几个字打消得只剩下唇畔一道轻弧。
“有汤,在酒店的厨房温着。”他凑近吻了吻她的眉心,“等等,我马上让人送过来。”
傅靖笙随口道:“我还以为是你做的。”
他顿了顿,“你想吃我做的?”
这下轮到傅靖笙发愣了,不光是为他这话,还为他那深不见底的晦暗的眼瞳里倏忽间亮起的芒。
她一直就知道江一言身为一个男人颜值甚至不输她,但当那熠熠清辉闪过他眼中时,还是让她深刻地意识到,原来“风华绝代”四个字不止能用在女人身上。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专注得令人窒息。
他这样的眼神总让她不自觉生出一种被呵护被宠爱的错觉。
手指慢慢拢紧,她反问:“如果我说是呢?”
他看了眼表,低沉嗓音里蓄着一层能漫入人心的愉悦,“明天好吗?”
男人的视线一瞬不眨地圈着她的脸,温柔地和她商量:“我现在回去做你要等很久才能吃上,明天我提前做好带过来,嗯?”
傅靖笙咬住唇,指甲嵌入掌心。
深呼吸,迎上他的眼眸,冷声一字一字道:“就今天,现在,做不出来你就滚。”
男人一愣,目光幽幽,晦暗不明。
她扬起笑,“生气了吗?”
他敛了眸光,猛地从她身畔站了起来,椅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直接掀翻了,他也没有去扶,凌厉地扯过衣架上的外套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他转身的刹那,女孩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她盯着被子,有点疲惫又有点好笑地想,总算是被她惹恼了。
谁知男人修长冷峻的身影行至门边却停了下来,手按在门把上,没马上推开。
“你不用想着怎么惹我生气,虽然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对你我确实不冷静,但有些事我再生气也不会如你所愿。”
他说:“你还是留着你的心思想想怎么折磨我惩罚我能让你最大限度的满意,或者腾出点时间精力照顾照顾隔壁那个重伤未愈的,哪件事都比惹我生气有意义。”
说完,甚至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摔门而去。
又是重重一声响,女孩的眼皮一跳,睫毛颤抖得像是一片薄薄的蝉翼在风中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