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
一把尖锐的女声倏地插进了他们的谈话。
紧接着,一个穿着深紫色晚礼服的贵妇人就从不知道哪个方向冲了过来,恶狠狠地剜了段子矜一眼,又看向男人,“孟清平,你还和洛杉矶那个狐狸精纠缠不清?”
段子矜听了她的话,微不可察地颦了眉,她亦是淡淡打量着眼前的妇人,与孟先生相仿的年纪,体态已见丰腴,那张脸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孟清平眉头紧锁,嗓音终于见了紧张,不像刚才对段子矜说话时那般云淡风轻了,“夫人,我没有,我和玉心早就断了联系,你是知道的。”
听到“玉心”二字,段子矜温凉平静的眼底终于浮上了些许情绪。
孟夫人却指着段子矜,咄咄逼人道:“那她是谁?从洛杉矶来的,她就是那个叫张玉心的小狐狸精?”
说着,孟夫人的视线重新回到段子矜身上,不由得底气有些虚了。
因为她确实太漂亮了。
那种漂亮,并不限于外表皮囊,而是仿佛已经深深融进了她的血脉里,变成了一种难以剥离的气质。
宴会厅被水晶灯折射的光线照得流光溢彩,光线打在这个女人身上,有种沉静慵懒,却风华绝代的美。
因为她在收敛,所以此时的美显得不张扬,不明艳,像是一种能沁人骨髓的毒,不声不响地就要了谁的命。
一旦她彻底放开不再收敛,说一句艳压群芳,也不在话下。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孟夫人,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女人淡淡开口,说不上她漂亮的脸蛋上有什么特别显而易见的波澜,却叫人无端感受到字里行间懒洋洋的讽刺,那是一种不屑一顾的傲慢,伤人与无形,“三年前如果不是你吵着闹着要和孟先生离婚,他又怎么会远走他乡到美国去?哦,也不是要离婚——我记得那时候你们已经离婚了,怎么,你自己不要的男人,别人要了,就是对不起你了,就是狐狸精了?”
“你!”孟夫人气得面红耳赤,“你少给我耍嘴皮子!清平已经和我复婚了,你还来找他,这不是狐狸精的作为又是什么?”
段子矜瞧着她,褐瞳里没有一点温度。
她忽然想,把红枣交给孟清平,恐怕那可怜的孩子要一辈子都活在这个女人的摧残中。
可那又是玉心生前的遗愿——将孩子带给她父亲。
“孟先生。”她不再理会那个疯女人,看向孟清平,“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可谈的!”孟夫人上前,一把揪住了段子矜的手腕。
段子矜下意识地避开,手里的酒一下子打翻,溅在了孟夫人的礼服上。
顿时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孟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扬起巴掌就朝她打了过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挺拔英俊的男人像是神祗从天而降一般,一手护住她,另一只手极为不客气地擒住了孟夫人的手腕,狠狠一折,眉宇间煞气凛然,声音亦是冷峻阴寒,让周围的空气都结了冰——
“虞宋,把她给我扔出去!”
扔出去?
跟在男人身后跑来的虞宋本来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听到这句话更是一口气卡在胸口,差点直接堵死。
这外面可是四月天的江水啊!现在还是大晚上的,扔出去还有命吗?
她到底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
虞宋所有的念头在看到男人怀里的女人的时候,戛然而止。
虽然只是个隐约的侧影,她的长发几乎挡住了那张削瘦而美丽的脸,但虞宋还是觉得胸膛一震,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男人亦是低着头,眸光紧紧攫着她,一分一秒都不愿错过。
段子矜皱了下眉,轻轻从他怀里退开。
他猛地伸手要去抓,手指却停在了半空中,像是怕惊扰了她,再也不敢前进半分。
男人就这样一瞬不眨地看着她,深深的墨眸里,有一缕缕暗哑至极的情绪,浓稠到抑制不住地往外翻涌。
段子矜这才发现,游轮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大约是在她和孟夫人争执之前就靠了岸。
江临本来不在今晚的宴请名单之上,但他出现在了这里……这么说,船是半途折回了码头,为了让他上来的?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英俊的脸庞比两年前显得更加成熟、深沉——也有可能,是有些老了。
那不是面容上的苍老,而是气质上的、心灵上的苍老。
还是遇见了啊……
段子矜看了他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不温不火地从他身边走过,走向正捂着手腕哀嚎的孟夫人。
孟清平在一旁搂着她,不停地低声哄慰,再抬头看到段子矜的时候,眼神也不剩下什么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