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扫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了。
心里却在腹诽,本来就是这样,您自己造的孽,现在跟别人发什么脾气?
男人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冷着脸走进去,看到女人的电脑上还开着Matlab的数据图表,手边大大咧咧地摆着许多资料。
他的眸光从她的书桌上掠过,在某个小玩意上定住,眼神一深。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下意识地伸手去拿。
是个棕色的小布偶,长长的鼻子,蓬乱的头发,长相很像故事里的山妖。
这是……他在特罗姆瑟买的纪念品。
那时她说,他们一人一只。
他的那只早已经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
她却一直摆在办公桌上。
江临不禁握紧了手里的布偶,低头看着女人沉睡中的侧颜,眸光染了几分凌厉的阴鸷。
段子矜,你当真那么绝情,又何必如此?
沉默了半晌,他俯下身,将她做了一半的东西保存下来,拷贝在U盘里。退出程序时,目光却久久定在桌面上无法移开。
那是他的照片,捧着奖杯,站在什么领奖台上。
他自己都忘了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江临抿着唇,关了她的电脑,将女人轻轻抱起,对虞宋道:“关灯。”
他声音不大,虞宋却意会了,立刻把灯关上,拿出手机照明,和先生一同向外走去。
上了车,虞宋若有所思地瞄了眼后视镜里的一男一女,女人枕在男人怀里安睡。
他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问道:“先生,回哪里?”
后座上的男人抬了下眼皮,面色没有半分波澜,却让虞宋心里陡然生出某种细微的错觉,好像男人身上那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知何时被层层剥离,剩下的尽是一股云疏月淡的闲适和平静。
又好像,他所缺失的东西,都已经回到了怀里。
可是他却淡淡地开腔说:“送她回公寓。”
虞宋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打了方向盘回段子矜的公寓。
昏暗的车厢恰到好处的将男人眼底的遂黑遮掩住,他低头睨着女人微微凸起的肚腹,喉头紧了紧,放在座上的五指也重重攥拢起来。
嵌在手里的,是一枚小巧精致的U盘,一贯简约的风格,是她平素喜欢的样子。
段子矜是被刹车声惊醒的。
醒来时虞宋语气抱愧地对后座上的人道歉说:“先生,刚才小区花园里……突然窜出一只猫。”
男人隐在暗处的俊容看不清楚,他也没开口,却让人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上透出来的沉鹜不悦的气息。
车厢里熟悉的薄荷香让段子矜霎时间就清醒了。
江临的车?
她坐直了身体,侧头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就枕在他的肩膀上。
这是,什么情况?
段子矜皱了下眉,“江……”
“你家到了,下车。”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车子完全停下来,车内的灯也自动打开了,男人的轮廓刹那间变得清晰而冷峻,那股子冷像是要一直钻到她心里似的。
段子矜怔怔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俊朗得不可方物的男人,他的目光平视着前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也不知是刚睡醒,还是被这一幕刺激到了,段子矜半天晃不过神来,抿着唇一句话没说。
最尴尬的要属驾驶座上的虞宋了。
明明段小姐醒之前,车里的气氛还是一片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怎么醒了之后画风突变?
这车厢里气压低得虞宋都快将头埋在方向盘上了。
男人远山般淡漠的眉峰慢慢蹙起,微侧了下头,沉静的眸光掠过身旁女人的脸,微不可察的深了几分,语调却半点未改,还是那般不容置喙的冷,“下车。”
段子矜的手放在车门上,转头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褐瞳紧攫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那你答应我的事呢?”
“我答应过你什么事?”
“你的身体……”
“对你而言很重要吗?”男人俊漠的眉眼间总算多了些不寻常的情绪,段子矜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抹很淡的讽刺。
确确实实的刺到了她。
段子矜沉默片刻,微微掀了下唇角,嗓音温软,却透着三分凉,“江临,从你回来第一天我就追着你问到现在,求你的话我也说了、赶鸭子上架跟你打赌我也赌了……你现在问我这件事对我重不重要,你还想让我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