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穿着灰色斗篷,宽大的兜帽遮住眉眼,她勾腰驼背,走路的姿势不似常人那般轻便,似乎很是费劲,一手提着羊角灯笼,另一手提着食盒。
见到邱姨娘,老仆兜帽下的那双眼倏然瞪大,满目震惊,尔后瞳孔慢慢收回去,低下头,旁若无人地继续朝前走。
这附近到处都是眼线,邱姨娘不敢发出声音,她特地走偏,擦肩而过的刹那,看准时机狠狠撞了老仆一下。
老仆有些弱不禁风,当即就翻倒在地上。
邱姨娘道了声对不住,弯腰去拉她,嘴里问她有没有事。
靠近的时候,隐约从她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邱姨娘不禁疑惑,这么大年纪的仆人,怎么还会熏香?
老仆避开她,自己慢慢爬起来,捡起滚到一边的羊角灯和食盒,瞪她一眼之后逃也似的小跑离开。
邱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老仆是个哑巴,似乎连耳朵也听不见。
又聋又哑,应该不是天生。
而且老仆瞪她的那一眼,不像是怨恨,更像是在催促她赶紧离开。
邱姨娘心中愈发惊疑,宗祠里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连送饭的人都得口不能言耳不能听?
没过几天,邱姨娘寻着机会再见陆平舟,问他知不知道苏家宗祠的秘密。
陆平舟把玩着手中茶杯,“你在苏家待了这么多年,会不清楚?”
邱姨娘如实道:“以前怀疑过,只是宗祠守卫太严,我无法靠近,所以即便是到了现在,我都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陆平舟问她,“跟苏国公一母同胞的,有几个妹妹?”
“三个。”邱姨娘答,“中宫皇后行首,陆大奶奶行三,行二的那位,嫁给了当年苏丞相的门生,只是这位红颜薄命,过门没几年就死了。”
陆平舟又问:“那你可知,她是如何死的?”
“暴毙。”
陆平舟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邱姨娘想到什么,忽然震惊道,“莫非,二姑奶奶压根就没死,苏家宗祠里那位,是她?”
陆平舟没接腔,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邱姨娘愈发不解,“苏国公为什么要囚禁自己的亲妹妹?”
陆平舟道:“这恐怕得感谢我家那位大奶奶。”
他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之间充斥着对苏仪的痛恨和厌恶,唇边狞笑,“若非她某回用香,我还不知道苏家竟然有这么个奇人。”
邱姨娘越听越糊涂。
陆平舟便慢条斯理地跟她解释了一番。
原来,苏仪也会催眠,只是她的催眠术不高,所以每次催眠之前必须要靠香料将人迷惑才能进行下一步。
陆晏清被流放的时候,苏仪对他催过眠的事情也随之暴露出来,只不过陆平舟没让人往外传,他让人查抄了苏仪房里所有的香料,发现有一种香十分特殊,随便沾染一点点,哪怕是洗了澡,仍旧四五日退散不去,问苏仪,苏仪说是西域来的。
陆平舟费了不少手段,让人去查,结果暗人说西域没有这种香,他当年就起了疑心,只是苦于找不到任何证据,只能将此事压下。
苏家二姑奶奶的丈夫跟陆平舟时连襟,有些交情,某回他来陆家,刚好闻到那种香味,笑说像极了先夫人身上的体香。
陆平舟不动声色地留了个心眼,事后将怀疑对象转到苏家二姑奶奶苏烟身上。
这一查,查到苏烟天生体香,当年之所以会嫁给苏相的门生,甚至是出嫁后的突然“暴毙”,都是苏家这边一手安排,为的,就是将她变得“不存在”,再秘密将她囚禁起来取血炼香。
听到这儿,邱姨娘大吃一惊,“炼香?”
陆平舟脸色慢慢凝肃下来,“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将整个苏家夷为平地?一旦香炼成送入宫中让皇后佩戴,日日与皇上接触,到时候整个天下都得大乱。”
邱姨娘心中骇然,难怪苏皇后乃至整个苏家最近一年多都没动静了,原来不是认输,而是在布置更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