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壖听灵犀意有所指,言辞间似有嘲讽之意,禁不住轻嗤一声,“恭亲王也要逼供?”
灵犀望着姜壖,轻声笑道,“姜相是何等睿智之人,怎会不知李秋与肖桐二人是冤枉还是不冤枉,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就算他们半字不说,也甩脱不了身上的罪名。”
毓秀不愿灵犀与姜壖正面冲突,就使个眼色示意她噤声,灵犀心里也知自己不该多言,彼时虽是冲动,也是试探。
姜壖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走到李秋与肖桐面前,扯开二人的衣袖,露出里面的臂骨,“老臣猜的不错,这二人在林州都受了私刑,即便他二人当真有罪,毕竟原是朝廷要员,纪殿下虽身为钦差,却对林州布政使与林州按察使的两人施以重刑,于律不合,皇上要追究,就要追究到底。”
一言既出,不等毓秀回话,凌寒香就笑道,“姜相说这话未免强词夺理,纪殿下既身为钦差,代皇上行事,林州布政使与林州按察使即便是要职,也在天子辖制之下,涉案受刑有何不可?”
姜壖半字不回,看也不看凌寒香,一双眼只望着毓秀。
郑乔才为毓秀换了一杯新茶,毓秀本在低头吹茶,并未抬头,被姜壖盯着看了半晌,才看了他一眼,“凌相说的不错,子言身为钦差,原是代朕行事,即便在林州密审二人时曾动刑,也不算逾矩。”
姜壖冷笑道,“刑不上大夫,以他二人原本的官职,即便上了公堂,刑官也要酌情行事,顾及天理国法人情。”
毓秀手里把玩着惊堂木,面上虽笑,眼中却尽是寒冰,“姜相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刑不上大夫是古制,除非不得已,刑官在审有功名的嫌犯时都要酌情行使,顾及天理国法人情。以李秋与肖桐原本的官阶身份,即便涉案,钦差也只可问话,不可刑讯。”
姜壖没想到毓秀如此回话的如此干脆,犹豫半晌之后才问一句,“皇上也承认纪殿下办差有差?”
毓秀收敛笑容,正色道,“子言办差无差,他对李秋与肖桐用刑,是朕的吩咐,而朕之所以会下这个吩咐,正是顾及天理国法人情。”
姜壖面色一僵,万万没想到毓秀会说这一句话。堂上众人十分吃惊,他们虽或多或少猜到毓秀赋予纪诗极高的权夺,却没想到她会直言吩咐他对林州涉案之人用刑。
姜壖怎好对毓秀兴师问罪,一时愣在当场,不发一言。
毓秀明知姜壖想问什么,也并没想着回避,反而顺势而上,“姜相想必是想问我身为一国之君,何以失了仁心,竟下令钦差在密审时对涉案之官员用刑?”
姜壖躬了躬上身,拱手回一句,“皇上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老臣怎敢质问皇上?”
毓秀笑着点点头,“姜相说的不错,朕之所以会密旨纪诗用刑的确有朕的思虑。林州一案,由刘岩上京告御状为始,御史钦差在林州被挖心刺死而止。原本只是一桩小民告小官的小案,最后竟变成了刺杀钦差的谋反大案,被定罪的是礼部尚书与林州巡抚两位朝廷重臣,这当中牵涉之深,影响之恶,在座的不会不知。于公,华砚是钦封的御史钦差,等同朕的□□;于私,他既是皇夫,又是朕的挚友,他遇刺身亡时,朕哀毁骨立,痛不欲生,几乎也失了半条命。不管天理国法人情,朕都要查出谋害华砚的幕后主谋,将之按罪论处,还天下公道。”
姜壖冷笑着反问一句,“皇上是想还天下公道,还是想给自己讨回公道?”
毓秀才要回话,程棉就正色说一句,“皇上身为天子,皇上的公道,就是天下公道。”
此言一出,堂上人心中各有想法,迟朗见程棉话说的太直白,就出言为他解围,“华殿下虽是皇夫,也是皇上钦封的钦差,刺杀钦差形同谋反,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怎容我西琳有如此狼子野心之人。林州案审到如今,真相已初见端倪,原本在我手中这一封案卷中审结的结果并非真相,而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阴谋。”
程棉道,“林州案的幕后主使层层布局,步步设陷,刺杀钦差,诬陷朝廷重臣。崔尚书这般年纪,身背污名,遭遇牢狱之苦;贺巡抚人品如菊,受皇上重用,本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却遭诬下狱,受尽重刑。如今纪殿下在林州查实,当初在林州对贺大人严刑逼供、百般羞辱的李秋与肖桐竟是涉案之人,在林州初审只是刑讯二人,已是皇上仁慈,纪殿下拿捏分寸了。”
姜壖冷笑道,“皇上仁慈已如此,不仁慈要如何?”
迟朗淡然笑道,“李秋与肖桐二人涉案定罪,证实是策划刘妇命案与诬陷崔勤案的幕后主使,若皇上将他二人交到我手上,我自有办法让他们将林州案的始末全盘托出,他们背后还有什么人,自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