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用过午膳,乘龙辇去往大理寺。她到时,左右相、三司长与其余五部尚书都已等在堂中,见她进门,就齐齐起身行拜礼迎接。
毓秀穿堂上座,笑着叫众人免礼落座。
白两仍坐在大案桌下的小桌上,起身对毓秀行跪礼,众臣落座之后,他才默默起身坐回桌前。
毓秀扭头对白两笑了一笑,小声吩咐郑乔取了昨日的案卷,放在面前翻看。
众臣在下首等了半晌,毓秀只默默看卷,不发一言。
姜壖与何泽面面相觑,脸色越发阴沉;程棉与迟朗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洛珅与洛珺坐于程棉与迟朗身边,他二人才接了圣旨,还未及到都察院添名,就来了大理寺。走马上任虽匆忙,却也一早就知案情内幕,未免人多疑,在毓秀到来之前,他们也叫人送了誊抄的案卷查看。
他二人在翰林院时,风评口碑皆佳,然而毕竟不如在六部与各司掌有实权,忽而转换角色,却各自泰然自若,气势威严不差半分。
毓秀看在眼里,心中暗喜,洛家的公子果然不同凡响,加上他们从小学的与洛琦不同,善通权谋,却内心明澈,皆是外圆内方,黑白分明之人,正是言官之选。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毓秀合上案卷,环视下首众臣,笑着说一句,“都察院几位重臣被免职,什么理由案卷中写的清楚明白。今日是重审的第二日,昨日断在哪里,今日就审在哪里,林州案因林州道监察御史的私心而起,朕今日就问个明白,那九位御史的私心背后,是否还有别的势力。”
姜壖听毓秀说的是“免职”而非“停职”,心中已是惊异。她话音刚落,迟朗就高声说一句,“带人犯王育、赵才、陈奇。”
三人被带到堂上,各个脸色惨白,瑟缩不语。
姜壖一皱眉头,冷笑着问毓秀道,“皇上昨晚可吩咐人对这三人用刑?”
毓秀低头喝了一口茶,并不答话,只微笑着看了一眼迟朗。
迟朗起身对姜壖拜道,“姜相猜的不错。他三人身为御史,犯的是谋害钦差的重罪,既已罢免官职,褫夺功名,自与寻常人犯无异。臣身为邢部长官,定要按律行事,二刑三审,取到口供,便于皇上今日问案。”
姜壖眯眼看着迟朗,半晌也未说一句话。
灵犀心知姜壖恼怒,堂上又无一人敢开口,气氛尴尬时,她便笑着说一句,“敢问尚书大人,何为二刑三审?”
迟朗对灵犀一拜,笑道,“回恭王殿下,二刑三审是刑部夜审必不可少的两部流程,二更过刑,三更过审,日审日堂,夜审夜堂,人犯在二更时恐惧,用刑最佳,三更时软弱,问供事半功倍。”
灵犀看了一眼毓秀,点头笑道,“原来如此。”
毓秀对迟朗点点头,迟朗便坐回座上。姜壖不依不饶,开口问一句,“不知尚书大人对他三人动了什么刑?又问出什么供?”
迟朗淡然笑道,“夜审刑讯是刑部的机密,姜相恕下臣不能直言相告。”
姜壖冷笑道,“这堂上谁不知尚书大人是严官,若这三人被你屈打成招,口供如何作数?”
迟朗才要回话,就被毓秀挥手打断,“他三人面上虽有恐惧之意,身上却并无棍棒鞭伤,姜相大可不必担心迟爱卿对他们用了什么重刑。刑讯请供,你我都不是行家,不比迟爱卿驾轻就熟,何不稍安勿躁,听他夜审的结果。”
姜壖眼中的恼怒掩盖不住,他本以为经过一夜准备,今日能反客为主,占据上风,谁知昨夜刑部竟又弄出夜审,开局就让他措手不及。
何泽心中也十分忐忑,却只能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思,静观其变。
迟朗起身对毓秀一拜,又对姜壖与凌寒香一拜,传人奉上昨夜夜审的供状,正色道,“昨日皇上已询问出端倪,我等连夜再审,他三人皆已招认,此一番林州案陷害乐平县令崔勤是受人指使,而并非主谋。”
姜壖望着堂下跪着的三人,冷笑道,“人犯为脱罪,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却不知他们招认的所谓幕后主谋是谁?”
迟朗笑的云淡风轻,对王育三人道,“不如你们自己说,你们昨晚招认的幕后主谋是谁?”
王育抬头看了一眼迟朗,又看了一眼姜壖,哪里敢说半句话,趴在地上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