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喝一口茶,语气还是软软的,“你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你若是因为好奇之心看了那些图,却并未透露给他人,朕也不会追究你的罪过。”
周赟慌忙将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盒中,跪地对毓秀拜道,“下士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看皇上的私信。从轿子到殿下寝殿短短距离,下士隐藏密信已百般小心,避人耳目,更无暇查看当中内容。”
毓秀听他说的坦荡,已笃定他不会从中做什么手脚,“你既这么说,朕也没有什么不信你的理由。你跟在我身边这些年,见过的奏章公文书信也不少,若要向外透露政要军情,不必等到今日。相较于其他几个人,我之所以更看重你,是因为你头脑清楚、心思清明,知可为知不可为,看透了人情世故还怀有一颗赤子之心,只望你一如既往,不要有让我失望的一日。”
对一个极度忠诚,百般维护她的人说这种话,并非毓秀本意,只是她生性太过敏感多疑,对变幻无常的人心,从来都抱着极度冷酷的态度。
周赟虽极力掩藏,面上还是显出了些许失望的神情。
毓秀于心不忍,却并不开口宽慰他,即便今日是她错冤怀疑了他,她也不会逾越自己的身份去讨好一个侍从。
若周赟在保管机关图中并无纰漏,程棉送图进宫的时候也万无一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陶菁画的图有蹊跷。
否则以机关图精密的程度和凌音万中无一的身手,入帝陵查看应如探囊取物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何以到现在还不回宫。
又过了半个时辰,隔桌对弈的两个人都心不在焉,毓秀想的是凌音人在何处,周赟却在思虑毓秀为何说那一番话提点他。
匆匆开局,慌慌收场,毓秀赢的不费力气,周赟输的心甘情愿,连棋子也不必查点。
周赟将棋子装回棋盒,收起棋盘,依照毓秀的吩咐伺候她更衣洗漱。
毓秀命周赟在房中点上一支安神香,忍着头痛躺到床上,辗转反侧时,现实与梦境混成一团,凌乱不堪。
一觉醒来时,已入夜了。寝殿中一片寂静,只远远点着一盏灯。
毓秀觉得口干,才要叫人倒一杯茶,就见一个人影跪在她面前。
毓秀吓了一跳,掀开半掩的床帐一瞧,跪在她面前的却是华砚。
他并不是突然出现,而是一早就等在殿中。
来的是他,而不是凌音,凌音必然是出事了。毓秀心中预感不详,吸一口气都是凉的,“惜墨身子好些了吗?”
华砚见毓秀沉了脸色,本以为她会开口问凌音,谁知她问的竟是他。
“臣身子无碍,多谢皇上关心。”
毓秀强笑着点点头,“惜墨来见我,是否与悦声有关?”
华砚犹豫了一下,半晌才答话道,“悦声受了重伤,暂且回凌相府中养治。”
毓秀心一沉,“悦声身手不凡,怎会受重伤?”
华砚回话时声音平板,毓秀却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是错觉还是怎的,这一次相见,华砚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点变化,他面上不再像之前那般波澜不惊,像是多了一点温度,一点内容。
毓秀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华砚的变化是因为她的血,兴许是凌音陷入险境,身负重伤的事实,让他多了一些情绪。
“悦声可有性命之忧?”
凌音不点头,也没有摇头,半晌才斟酌回一句,“悦声从前从未受过如此重伤,他只身探入帝陵,误入陷阱,若非身手了得,恐怕已成了地府亡魂。”
毓秀的心荡到谷底地,“朕出宫看看他。”
华砚摇头道,“悦声让我来见皇上,就是要让皇上宽心,是他不小心误入陷阱,并非是皇上交付给他的机关图有误。”
他说这话本意是向毓秀解释,谁知却适得其反。
毓秀越发笃定是陶菁在所谓的机关图里做了手脚,他竟恨她到这种地步,给了她希望,却要用这种方法戳她的心。
舒雅、华砚、洛琦,如今又是凌音,姜家为了断她手脚,可谓费尽心机。
“宝藏是舒家的,机关图是也是舒家的,我从前从不信舒娴是姜壖的布局人,可我身边失掉的每一个人都有舒娴参与其中。静雅在宫中中毒;惜墨在林州遇刺;思齐失了双腿,转投敌营;悦声误陷帝陵机关,身受重伤;藏在舒娴背后,操纵一切的人,可谓是步步为营,机关算尽。”166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