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虽然已有预感, 可当舒景亲口请求的时候, 她还是有些吃惊。
“龙血的事,原本就子虚乌有, 朕当初能醒过来,不是靠三皇子殿下的一杯血,而是仰仗御医们的倾力救治。”
舒景失声冷笑,“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皇上就不必说了, 那些人日日在我府上医治舒雅, 谁的医术有几斤几两我再清楚不过,皇上是心疼自己的一杯血, 所以才刻意推脱吗?”
毓秀连连摇头,“伯爵误会了,朕只是说这些偏门左道的方法到底不是救人的正途,有用与否且不说, 要是因此延误了救治静雅, 岂不得不偿失。”
舒景对毓秀拜道,“皇上受命于天, 龙体尊贵, 臣也知臣所求大大不敬, 求皇上怜悯臣一片爱女之心, 为臣破例一次。”
毓秀端坐龙椅, 面上既没有显出为难, 也不曾透露妥协, 她只是不说话。
僵持中,到底还是舒景熬不住,屈身跪了下去,“如今国库空虚,臣愿拿出自己的家财,帮皇上充盈国库。”
毓秀脸上总算露出一点笑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伯爵一定也知道国库进出的弊病不是单单靠你一家的进贡就解决得了的,若是不能早日找出朝廷进用款的错漏,开源节流,从伯爵手里拿的进项,不用多久就会尽数散尽。”
舒景听毓秀话有深意,想了想,就咬牙说一句,“皇上所言极是,臣必竭尽所能,辅助皇上。”
毓秀起身走到殿中,伸一手虚扶起舒景,“朕看过户部历年的出项,别的不说,工部支取的就不少,从恭帝的帝陵到母上的帝陵,每一年的花费都令人咋舌。以修坝造堤,穿淘治水,修缮城垣的名义申请的款子也叠摞成山,钱花的如流水一般。朕这一次下令修改工部例则,为的也是帮工部截流。”
舒景抬头看了毓秀一眼,又马上低头拜道,“臣听说皇上已下令由阮悠阮侍郎负责修改工部例则的事,辅助她的人也都是皇上指派的。”
“伯爵以为如何?”
“臣自然为皇上马首是瞻。”
毓秀笑道,“既然如此,朕也可放心大胆的去做了,修改一部例则事关重大,朕会吩咐阮悠等人切忌急躁,百般谨慎。”
舒景沉默半晌,对毓秀问道,“之前皇上派禁军进帝陵查探,不知可查出什么没有?”
毓秀明知舒景问这话有试探她的意思,她虽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点头道,“说来也巧,今日纪统领才在朝上禀报,说帝陵里并没有朕所谓的私刑场。”
“皇上以为……是禁军渎职?”
“朕倒不至于怪罪禁军渎职,既然他们查探之后一无所获,那帝陵中自然并无蹊跷。勘察帝陵本就有犯先人,朕会将禁军撤出帝陵,此事到此为止。”
一语毕,毓秀才要转身回座,舒景就又跪到了地上,“臣愿献给皇上千两黄金,只当是给舒雅的嫁妆。”
她这般咄咄相逼,毓秀心中虽恼怒,却不得发作,只转身笑道,“既然伯爵执意如此,朕也不好推辞了,伯爵爱女心切,朕就陪伯爵试一试。此事非同小可,朕不好大张旗鼓地出宫,入夜之后,朕会以给舒雅送补品为名,坐侍从的车悄悄出宫。”
舒景见毓秀松口应承,就伏地行了个大礼,口谢隆恩。
毓秀扶起舒景,随口又说了几句闲话。内殿中姜郁和陶菁都躲在门后听着,姜郁眉头紧皱,陶菁却只是冷笑,二人中途有几度目光交汇,表情都算不得好。
毓秀亲自送舒景出殿,殿门一开,她却在阶下看到舒娴的身影,一时怔忪,“伯爵既然带娴郡主一同进宫,为何不叫她一同进殿?”
舒景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出口,半晌却只轻叹一声,“臣这一趟进宫,除了求皇上出手相助,本还有一件事禀报,罢了,等时机成熟,再同皇上开口不迟。”
毓秀看了一眼低头行礼的舒娴,“伯爵要说的事与娴郡主有关?”
“是。”
“伯爵想娴郡主回去守陵?”
“这……”
毓秀见舒景目光闪烁,吞吞吐吐,就对她笑道,“之前因为娴郡主受伤在身,才卸了差事修养在家,若她人已痊愈,放她回去也顺理成章。帝陵的事尘埃落定,一切都该回到原点。”
舒景一脸犹豫,半晌对毓秀轻笑道,“皇恩浩荡,臣不胜感激,只是臣要为静娴求的恩典,并不是放她回帝陵当差,请皇上宽容臣些时间。”
话说到这个地步,毓秀难免怀疑舒景故弄玄虚,可她又不好追根问底,只能由着她去了。
舒娴在阶下望着毓秀,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