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看也不看陶菁, “回宫之后, 你就到内务府交碟,出宫去国子监吧。”
陶菁一愣, “皇上说什么?”
毓秀哼笑道,“你该好好准备来年的会试,若真能中进士,就去工部帮阮侍郎编纂工程例则吧。”
陶菁半晌无语,只觉得好笑, “皇上要赶我走?”
毓秀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朕是不想让你在宫中浪费才华。”
陶菁似笑非笑地摇摇头,“皇上想用这种话糊弄我?早知你是这等心胸狭窄之人, 我是万万不会给你讲故事的,谁知你非但不宽心,反对我更生了嫌隙。你让我好伤心。”
“伤心的何止你一个。”
陶菁睫毛忽闪,神情清冷, “依我看来, 皇上不是伤心,却是忧心。”
毓秀索性也不掩饰, “我的确忧心。你行事出人意表, 常常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 说不该你说的话,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又是怎么在帝陵里来去自如的, 直到现在, 你也不承认自己是谁的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与野心,你叫朕如何相信你。”
陶菁叹道,“皇上太过多疑敏感,你看人总是要看的十拿九准才放心,恨不得拆人拆到骨子里。你认定你身边的人都抱着不同的目的与野心,所以当你看不懂我,也猜不出我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害怕了,惶恐了,不知所措了。”
毓秀其实不想承认自己是害怕了,惶恐了,不知所措了,可她知道若她硬要反驳,又会被冠上虚伪的帽子,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干脆就应承下来,“是,我是害怕了,惶恐了,不知所措了。我看不懂你,弄不清你,也猜不透你,你却看懂了我,弄清了我,也猜透了我,这一场相处,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的败局,我不愿留一个要我时时担忧的人在身边,我不敢,我也不想。我身处在一个万万不能输掉的局中,所以最近这些日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陶菁一双眸子深不见底,“把弱点露给别人,真的是那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吗?”
毓秀沉默着没有答话,可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有些秘密,不该被人知道。即便是她身边最亲密的人,也不能插手九龙章的事,何况陶菁还不是她身边最亲密的人。
陶菁明知无力回天,就长长叹了一口气,“既然皇上心意已决,下士不会强求。早知你对我忌讳如此,我该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皇上说得对,我一直都在自作聪明,我猜不透你的心,居然还自以为是的认定你是我的。”
毓秀起初还强做镇定,陶菁这一番话说到最后,她也没法再无动于衷,忍不住就扭头看了他一眼。
面对面时,陶菁的唇贴上来,轻轻吻了她。
这个吻如此之短,直到下车的时候,毓秀还在怀疑它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回宫之后,陶菁与周赟一起换班,头也不回地走了。毓秀本以为他会喋喋不休为自己辩解,胡搅蛮缠,死乞白赖地执意不肯离开,谁知他竟走的这么干脆,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
洗漱换装的时候,毓秀还好好的,可等她躺到床上之后,她就辗转反侧,有些难眠了。
说后悔,她不是不后悔,可她却暗暗告诫自己,如果她还不肯把那个人从眼前支开,她早晚会更后悔。
这一天本就发生了许多事,毓秀越是刻意想别的,越是睡不着。熬了不知多少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起身叫人,吩咐宫人点一支安神香。
康宁与梁岱面面相觑,“陶菁与周赟走前特别交代,说御医嘱咐皇上不要用安神香,所以金麟殿已经没有了安神香了。”
毓秀心里恼怒,“什么叫没有了,之前贵妃送来的安神香都到哪里去了?”
康宁吞吞吐吐,“像是被陶菁拿走了。”
毓秀越发来了气,“谁给他的胆子自作主张?”
康宁才要回话,却被梁岱扯手拦了。皇上与陶菁的关系本就扑朔迷离,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闹别扭也是常有的,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实在不该插手其中,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替罪羔羊。
康宁猜到梁岱是好心阻拦,就装哑巴把头低了。
毓秀见他们一个两个都不说话,就皱着眉头拍桌道,“把陶菁叫来。”
康宁这才抬头看了毓秀一眼,“这般时辰,他们回去之后恐怕已经睡下了,皇上还要叫陶菁过来吗?”
梁岱吓的冷汗直流,忙按着康宁的头对毓秀一磕,“下士等这就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