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 明哲戟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忙笑着解释一句,“朕是说笑的, 皇后怎么当真了。”
她刚才指责他的时候明明是脱口而出,哪里有半点调侃的意思,舒辛面上虽笑,可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至寒,“皇上分明不是说笑。”
“是朕胡言乱语, 皇后大人有大量, 不要放在心上。”
“皇上说这么严厉的话责骂臣,臣如何能不放在心上。事到如今, 皇上也不必替臣文过饰非,何不说出你心里真正的想法,臣自当自省自勉,再不让皇上失望。”
冠冕堂皇的话说了这么多, 也不过是想问她一句为什么。
明哲戟明知躲避不过, 索性也不再躲避,“四妹嫁到南瑜之后, 并未了断与皇后的联络, 这些事, 我都知道。”
舒辛闻言, 如遭五雷轰顶, 面上却并未显出半分异色, 如果明哲戟只是知道明哲弦暗下与他通信, 那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她连他们来往信件里的内容都知道了,那就解释不清了。
不会,怎么会……
他每次收到密信后从不留存,看完就会即刻烧毁,更何况,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复明哲弦的来书了。
明哲戟在舒辛开口之前就笑着挥挥手,“皇后已经有很久没有回信给四妹了,朕都知道。可你不动作,不代表舒家也无所动作,舒家从不做赔钱的生意,朕也不会强求臣子的忠诚。长则三五载,短则一年半载,要是我的身子受不住,自会让位退贤,安身等死。”
这已经不是明哲戟第一次提到“死”了,舒辛却只觉得悲凉,头痛症虽是不治之症,她的寿命却不至于只剩下三五载,之前用药的时候,病情明明有所缓解,这几日是因为北琼的事才更严重。
“皇上不必如此悲观,只要臣在你身边一日,就不会有人威胁到你的皇位,你实在不必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担忧,熬坏了身子吃苦的只有自己。朝政的事,能放手的就交由下臣去做,子嗣的事,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每日放宽心才是最紧要的。”
他话说的宽容,心里却不是不后悔,如果一开始他们就是一对寻常夫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名无实,一切大概都会不一样。
明哲戟的三载过的度日如年,二十五岁生辰的时候,舒辛就在恭贺之后笑着对她说了句,“臣知道无论当初怎么宽慰皇上,皇上也不会往心里去,如今三年已过,只盼五载,五载过后,若皇上还身体康健,就再也没有拒绝生育皇嗣的理由了,臣有的是耐心,也很期待你答应我的那一天。”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明哲戟心里的情绪却很复杂。
三日之后,闻人桀送来了他的生辰贺礼,一份战书。
这三年他的日子并不好过,秦州虽然归到他的封地范围,琼帝却在整个多州施加了极重的赋税。百姓苦不堪言,渐渐盗贼流窜,抢夺盛行。闻人桀应付朝廷的礼贡尚且不易,更别说大肆积累,为自己绸缪。
三年里他曾有七次遭人行刺,且行刺的幕后指使并不是同一伙人,有跟他一样同为戍边藩王,却从一开始就蓄谋吞并多州的临王,也有琼帝派来刺探虚实的高手,还有连身份都查不到的神秘人。
最危难的一次,闻人桀是被秦州首富袁氏的女千金所救。
闻人桀为报答袁小姐的救命之恩,就将人娶进门做了正妃。
琼帝对他的仓促成婚很是不满,但一想到他娶的不是宗族大臣的贵女,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闻人桀大婚之前,特别给明哲戟发了一封请柬,明哲戟对着那封请柬笑了半日,最后用红绢裹了十两黄金,十两白银作为贺礼,赶在大婚当日送到他手里。
闻人桀收到贺礼之后也笑了半日,他的新王妃的嫁妆恰巧是千两黄金,千两白银,明哲戟从前承若给他的赏赐,到底还是食言了。
有一就有二,闻人桀成婚不到一年,又接二连三地娶了两位侧妃,两人都是身家富足的富家女儿,到了第三年,深谋远虑的多州知府也把自家初长成的千金送进王府。
闻人桀的长子就是这位知府千金所出,可惜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头七未过,王府里正一片愁云惨淡,琼帝就下旨要闻人桀出兵攻打陇州。
闻人桀接到旨意之后,犹豫了三天三夜,不得已只能对明哲戟下了战书。
这三年间,多州的兵马已经渐渐落入他的掌控,琼帝却突然下了这么一道旨意,闻人桀不得不怀疑他皇兄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