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帐俱静,金陵王云里来雾里去地望着这一幕,看向不言不语的傅诤,一个清晰而可怕的念头渐渐在脑中成形,眼睛瞪圆,不会吧……
岑瑾从惊骇中醒过来,好像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鼻孔里哼出个蔑然嗤笑:“明王之后?傅诤?”双掌轻击几下:“太傅大人,现在的局面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联合卫阳侯演上这么荒唐的一出来?”白面无须的脸倏地冷了下来:“
“演戏?”魏长烟从怀里掏出牛皮纸紧裹着的一叠,重重甩在案上:“这是当年明王冤案的来龙去脉。史料上只记载明王满门皆被抄斩,却没有记上明王麾下有个名叫傅槐的谋士趁乱抱走了明王的幺儿。”他似讽非讽地看着岑瑾:“明王仅有二子,长子伏诛,幺儿当年尚在襁褓之中,再怎么算与你的年纪也对不上吧。”
岑瑾脸色渐变,尤做镇定道:“若想用这个来骗我,手段未满也太拙劣不入流了些!”
魏长烟像看只滑稽的戏猴一样睨着他,而后又将眼神锁定住低头一页页翻看的傅诤:“太傅大人,啊不,现在该称呼您一声殿下了。你隐瞒身份潜伏在陛□边这么多年,若说没有图谋,任谁也不会信吧?”
“够了!”屏风被人从左向右推开,岑睿双颊微白,眸光却利如箭矢,令魏长烟梗住了话。她没有看傅诤,也没有看他手里残破旧黄的纸页,面对岑瑾道:“事到如今,你已无路可走,拘着一城百姓和文武百官给你陪葬实在没有必要。朕答应你,凡你家中七十以上、十岁以下者皆不会因你谋反而受牵连。”
史上谋反失败者无不以诛九族论处,岑睿开这个口日后也知或会留下隐患,但她不想重蹈先帝的覆辙,与其赶尽杀绝留个漏网之鱼,不如放在眼下时刻监视着。因为这个世间有太多的变数,现下就是最好的证明。
“家人……”岑瑾盯着傅诤,仍撑着强硬之色想要辩驳。
岑睿长长呼出浑浊之气,像要把心间那些纷乱抑郁一同排解出:“现在追究是不是明王之后有意义么?你只是想要替谋反作乱找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说到底你不过是记恨先帝将你赶出宫而已。”她轻声道:“先帝再不是,他对你也有几十年的养育之恩吧。”
这场迅速发生,又以同样速度结束的政变以岑睿逆袭的一面倒优势告终,恭国人民觉得理所当然的同时又觉得皇帝陛下这胜出得轻松过头了。
“我都没看到战火纷飞的影子啊!”
“那是因为我们离京城有八千里远的缘故吧……”
“……”
“我一直把你看成是亲兄弟。”魏长烟看着被押入刑场的祝伯符,眼神复杂:“你不该是这样。”
“在我没被功名利禄诱蒙蔽双眼之前,我也把你当做兄弟。”祝伯符笑了起来,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反倒有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我与你,终究是两种人啊,长烟。很少有人能如你一样,在何种境地之下都能光明磊落,保持初心不变。”
魏长烟唇角动了动,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祝伯符抬头看着湛蓝高穹,带着些微遗憾:“若是那年战死在北疆沙场就好了……”
刑场上刀起头落,血溅黄沙,参与谋反的岑瑾与支持他的所有朝臣一一伏诛,告示从京城发往恭国的每一个城镇角落,让所有人谨记篡夺皇位的下场。
“这真是我写过有史以来最详细的罪状。”誊写新纸的大理寺小郎官捶着又酸又麻的背部,看着上面的行文:“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直白地向天下宣告,这就是顺我者逆我者亡啊,况且明王案子仍是一团迷雾,没理清哪。
坐在他对面的令一人磨着墨:“上面的意思就是要直白,省得后人分不清对错,辨不清是非。想起来了,你妹妹的红包我已经备好啦。”
小郎官苦不堪言道:“大理寺忙得都将你我从户部借调过来了,能不能赶回老家还是个未知数呢。”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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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秦大人的伤都是外伤,没有大碍。臣已经开好方子,派了医官去照顾了。”张掖刚从秦英府中回来就被岑睿召入养心殿。
“那就好。”岑睿松下一口气,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既然来了,也帮朕搭个脉吧。”
张掖称是,弯腰上前仔细诊了许久,神情愈来愈凝重:“陛下在寒水中泡过?”
岑睿点头:“逃出京城时不慎落入江中,”她瞟了瞟张掖神色:“直说吧,有多严重?”
“水中寒气入体刺激了陛j□j内的蛊毒,现在毒入肺腑……”
“没救了?”
“有是有,只不过,”张掖抬起眼看向岑睿:“要以毒攻毒,两毒发作时痛不欲生不说,且要彻底根除的话,时间难以计算。或许一年,或许十年,或许要陛下一辈子。”
岑睿眸里悲喜难辨,淡淡道:“朕明白了。”
大变之后,朝里官员任职也同时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升的升,贬的贬,六部忙得一团糟。而助皇帝归京的两大功臣,傅诤与魏长烟却置身事外,用谢容的话来说就是清闲得令人发指啊发指。